文/心之初
深秋的深圳，太阳出得也还算早，过去照“桑干河边”,今天照在南海“圈”。
女作家丁玲死了好多年了，小平一路还在走好。过去了的，全是沧桑。太阳出,要上工。人们开始忙活，我开始计划中的瞎逛。车开始水，马开始龙，到处是高楼。“时间就是金钱”，这口号听着是是而非，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旗子。听说八0前，深圳就一小鱼村，到一九九四年已有了规模。东方红，太阳升，城市开始闹哄哄。我走进了故乡的热闹。
横走竖走在这鱼村变大城的街上，到处都是招牌，到处都是生意。空气里都是银子的味道，我一点想不起童年的歌谣。这里没有浪慢，也没什么文化，卖报处连〈新体育〉都买不到，卖的全是怎么弄钱，怎么花钱，怎么美容，怎么调情，怎么做案，怎么杀人。
当年没MP3，心闲耳闲。幸亏我会瞎想，一人也不无聊，走在有我青春的国土上，精神头好，胃口更好。见啥看着好吃，就买来吃，想找个中国电影看而找不着，没了精神。除了吃，街上着实没啥好看的。我吃惊怎么有这么多店铺，铺里人都一边欢愉，一边生意：下棋的，打牌的，脸上贴纸条的，头上顶大书的。革命生产两不误，娱乐生意两照全。这大环境，真让人眼馋。在万恶美国，干活可就是干活。
因为我想看看那些计算机生意，硬的软的跟那些小生意人聊。国内的那些销售人员，水平太低，穿着随便，这和美国很不同。说话唬人，举止粗俗，当顾客面也能抠鼻，那会还没反“三俗”。
不到中午十一点，我肚咕咕，走进一家大餐厅，里边竟还没有吃饭人。久不见故国餐馆，长进不小，大排场，大厅堂，左边站一排小伙，右边排一溜小丫。我捡一大桌，坐定，小丫送来热手巾板，小伙送上菜单，另一小丫还送上小汤一碗，说老实话，这八年我还真没这样排场地伺候过。我点一麻婆豆腐，一什么肉，一干煸四季豆，一狮子头，就打算甩开膀子大吃，吃好。饭，还得说家乡的香，千万别用脑子想。我一边吃，一边感叹：祖国就是吃得好。旁边那些“欢迎光临”看本大汉我吃得如此欢畅，冲我直乐。吃完，算帐，几十块钱，还收了我十块钱的厨政费，不知是个啥明堂？与美国接轨，真值。
吃饱喝足上街，天蓝蓝，云白白；肚儿圆圆，生活的意义明明白白。冷不丁，想起老舍：吃饱才会懂生活的意义。说得多好！幽默的大师，那年真不该挨了顿红卫兵的打就真想不开了。其实老舍先生很爱社会主义，也爱党和老毛，也曾很积极。我老觉得老舍不活是因为受不了自己的“爱”在骗自己，自己被弄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左，一会右，左左左右左，右右右左右。有这样折腾人的吗？老舍用生命，注解生命的尊严，抗争“爹亲娘亲不如”。“不就是个死么？”，这话说得多豪迈！
历史，有时就是戏，不知谁是编导？雄雄赳赳，多快好省，继续革命，“触及人们灵魂”，“很斗私字一闪念”，不按常规出牌，要把人性改。敌人摸不着门，人民也不明白。今日的中国，没主义了，全实用，要让人民快活。满街蓬勃无数灯红酒绿，满街走着俏男靓女。“沉舟側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我头次见着美发厅。时代进步了，理发变美发。什么的干活？我发，能美否？问价，十元。坐下，人美我发。给我美发的，是个小妹，说的居然是川味椒盐普通话，要搁现在我会脱口喊她易中天。北京人，广东人怕听不太明白这椒盐川普的味道。功夫不大，我发被小姐美完。对着镜子一照，整个就一美中年（或尾青年）。她又问我，要不要按摩？我问：按摩？啥叫按摩？她张口结舌说了半天，我大概明白她说就是她用她的玉手，又按又摩又揉我圆圆的脑袋。嘿嘿，要不实践检验？我问多钱？她说十元。那你就揉吧，但只准揉脑袋。我平生头一次被个女生揉我的袁世凯的圆脑，别说，还真有点舒服。但我不解的是，全脑袋揉完，她把我耳朵下的小无骨揪了好几下，我不知啥名堂，但我知道了头按摩。
在深圳，最恐怖的是过马路，没人指挥，自己看着过，乱七八糟的车横穿竖走，够吓人的。头天，我心惊胆颤，次日，我胆儿也壮。“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
深圳的治安很不好，下午回招待所就碰到一位在深圳出差,天还没黑挎包走路却被骑摩托的飞虎把包给抢了,看着他眼泪汪汪,我给他二十元，让他去买吃的。
逛了三整天，着实很无聊。歌里唱的和亲眼见的，差太远了。怪不得董文华和赖常星好，我对深圳的印象一点也不好，整个是文化沙漠。几天都找不到个国产电影看，买不到本《大众电影》，只有瞎吃瞎逛。从美国回国时的那点浪漫念头，无限渴望，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吃，让我觉得故乡。
三天过后回西安。买飞机票，我没身份证，只能买外宾票，价贵一倍。回国一定得认栽，回国就的会想开。上飞机，行李超了国内的重，又罚款两百多，没处讲理，只能大度。过安检，带警帽的徐娘还要把我上下摸一遍，我委屈，我气愤，我不敢言语。我张飞吃豆芽，别惹警娘。深圳，圈圈，再见。长征，“三军过后尽开颜”；深圳，三天过后我不语。那会大概在深圳的凛子说，深圳那会就是乱，有人在乱里发了财，有人在乱里上了当。发财上当上当发财乱乱乱。
9/3/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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