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人生

《偷渡人蛇像簿》二幀〔山鬼〕(4)

楼主 李國參于 2009-01-11 07:34:58

《偷渡人蛇像簿》二幀〔山鬼〕(4)

(4)
进县长家翌日就开始进入工作环境，开始见习式工作，想来跟心灵的感觉相
去十万八千里，但将计就计留下来，算是随命运进行吧。若言这个新的工作得心应手，毋宁说是一县首长权威性的光环笼罩。所谓见习式工作秩序，其实是上下级文件信札或本县和本省甚而直辖市、中央，甚且军区各处上呈下达公函等等，都经历自己双手「检阅」，才能跨越进出县府衙门。自然喽，她在写字间忙中带静的体验，最印象深刻的莫如女县长无微不至的关爱。女县长的关爱，跟後来日夜相对的生活作息，在在令她私心窃喜，令她默默思考自己与女县长之间的神秘单身关係。
那夜。照常是饭後时分，师姐妹俩(女县长固定了这样称呼)习惯叫她斟两杯红酒，然後聊天。在家，没有丝毫权威的笼罩，也无职业式的上下级关係，有之祇是默认师姐妹的感情流露，都是从师姐一言一笑中默默投射过来，令她感想了似有若无的血缘之亲。话题由师姐说她的革命经历(如是想)开始。师姐故意断断续续的说自己，但欲言又止。师姐的故事还原人生，自然绝非虚构，真实程度最多是故意删减一些，让她聆听时发挥想像力罢了。
—师姐(也习惯这样暱称了) ，她说：我未发表个人的感想前，能告诉我为甚麽叫我小团圆？
—嘿嘿嘿，女县长似乎神秘的来一阵慧黠的笑声，然後才说：师姐跟校长祇有师生情谊。因为是师生关係，妳的诞生带给我们惊喜，所以叫妳小团圆。
—哦！但这个惊喜与小团圆何关？…还有更深层的意义吗？她说後想。
—因为校长收养了妳。
—收养…那麽小团圆父母呢？
—妳的诞生是时代的结晶，不知为何女县长这样感慨起来？
—师姐曾经是校长女朋友吗？大概是习惯了师姐妹的相处之道，趁甜甜的红酒作用，她突然这样问道(为甚麽这样问？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也想。
—不是！妳为何这样想？怎说呢……我无限敬仰古柏仁老师，但他遗憾终生。但见师姐脸孔酡红。
—我凭感觉。师姐的话怎意思？她很为师姐的话困惑。
—以後就当师姐是妳永远的师姐就够了。师姐说。但突然女县长又忍不住似地说：我崇拜校长的道德修养。妳怎的也以文学想像推理呢？
但见师姐眼神幽怨，哀伤逼迫过来，彷彿凝视一个失落的孤儿；想像中师姐抛弃了阶级关係，已被她的心灵之镜俘虏了。
—文学想像推理？…她有些困惑了。多少年没有碰过书本和文学？…我突然变成小团圆…她想，但她不想好奇下去。
—师妹，妳对自己了解吗？让师姐亲切的看看妳。然後师姐这样说。
师姐似乎考据甚麽，令她一时漠然，想起逃离的爱情和城市，和刮掉以心灵之爱诞生的孽种胚胎，刻骨铭心的王八贾宝雄。曾经发誓让痛心疾首埋葬过去，可是因阿公之死带回眼前，以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姐」和「小团圆」撞到眼前，还是可解未可解也不想解的心灵谜案…她望著女县长轻轻摇头，早就脸泛桃红。
—来，师姐引导妳瞭解自己。
—好的。因困惑心灵之镜，於是她尽情打开心灵之镜了。
—妳所瞭解的自我，除了心智怎样怎样之外没有其他。师姐说：是吗？少女心智好奇居多。男人都会说女为悦己者容，实在太虚伪了。
—(是的，我何止这样理解过，也深刻体验过。难道师姐…)但她还是隐藏了心思，告诉师姐：我体验过，人生太不真实。
—体会未来人生，是女人生命的赌博呢，师姐却说。
—是吗？…她不想说感想，祇为掩饰虚伪下去。
—但女人无法虚伪，尤其面对爱情。但怎料到师姐会这样说呢！师姐继续说
：妳爱读书，容易被浪漫迷醉。这是女人，尤其浪漫女子的通病。妳读过的书里都会这样说我们女人，是吗？但妳是否读过书本说：女人是天地小精灵，也是天地之母。我知道现代没有人有统一的口径这样正视女人。孔夫子一句话否定：「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如小人难养也」，羞辱了女人叁千五百年。我国传统观念一直祇把女人视作生儿育女的母亲，视作性发洩对象，跟真正的女人心德无关。尤其在奉行一胎化政策之後，愈体会五千年中国男尊女卑的悲哀。男女性别尊贵观念未改变，女人的早被文明强姦了。
—师姐为何说这些？但无法掩饰对县长的惊奇！
—师妹最近注意一个新闻吗？广东某地官员，为了开拓观光旅遊，
拿女人招徕生意，组织女性军团供来华观光的叁百五十馀个女人招

徕生意，组织女性军团供来华观光的叁百五十馀个
—师妹最近注意一个新闻吗？广东某地官员，为了开拓观光旅遊，拿女人招徕生意，组织女性军团供来华观光的叁百五十馀个拿女人招徕生意，组织女性军团供来华观光的叁百五十馀个乐，我看了像目击当年日本兵在南京大屠杀。
—哦！……
—这不是女人欢喜作践自己，是我国的男女性文化的罪恶。
—师姐想向我解释甚麽？她实在不明白师姐的意图。
—我想證明中国男人传统性鄙视女人，所以女人要学会保护自己。师姐有不寻常的痛苦经历，所谓时代烙印。师姐说：所以我推崇武媚孃武曌的统治天下论。
—师姐的话想表白甚麽？
—因为我要保护师妹。
(保护我…我真的有惨痛经历，过去吗？！…)她想。
—妳阿公是崇尚灵魂的人物，保护过我，师姐说。
—哦！她奇怪的望著师姐
—我对不起他老人家。现在我向妳赎罪。
—哦！…那麽我是谁？您…我母亲呢？！…她几乎想脱口说。
—…师姐无言。
这夜对酌对话，对古娥真来说早该预感，打投奔女县长就该预感，但她没有预感，心灵没有预感和拒绝预感；但刻下突然受到衝击，彷佛心灵之镜在突然之间逼迫师姐心灵。她瞳孔扩张，无甯说在心灵之镜里发现自我身世的胡塗，被解开的心灵秘密其实早在诞生就发生了，祇因命运种因拒绝而已；因此她的情绪投射师姐的「真正身份」时，藉廿叁年的心灵之镜折射了，怎样推想也不像个人的真实历史，需要自己心灵之镜折射和面对；而被隐瞒的身世随阿公的遗书发生，加进过分浓烈的爱恨因果，却以一个小精灵也似的「小团圆」来承袭表白，实在超离拒绝了。她想起那天进城飞驰故乡雷公山脉，看到祖父持杖坐石桥墩，桥下流水湍激，传来山荫的瀑泉…(妳妈是天降妖星，妳是山鬼，阿公检回来养的山鬼…阿公说。)她在沉默里任师姐尽情倾诉，感觉的惊心动魄，映射了突然爆发起来的憎恨。但她最後还是以廿叁岁的人生经验的虚伪掩饰了。因为故意虚伪地掩饰县长背後的真实，藉於掩饰心灵排山倒海湧上来的悲怆感。…後来。都是後来啊！在师姐权威式的光环里的秘书经历，她偷偷写在自己的笔记簿里。笔记簿写下女县长告诉她的「个人履历」，则可理解是师姐的身份秘密 (祇好继续虚伪的掩饰下去)，她想；因此做女县长的小团圆，演绎成惟一的选择，让县长个人的生命秘密，隐藏於慾望揭开的生命图谱里。
师姐说：「过去可以编出千百个故事。上一代老乡前辈说的半知半解的北京，尤其校长口里表白的天安门城楼，我去了。如果我告诉村里的小妹妹说，我站上毛主席当年检阅红卫兵的天安门，我怎样想？那才真正慕煞我。但如果告诉她们，我像外国遊客一样走进了故宫，竟看到外国遊客穿起假龙袍，装扮先统皇帝溥仪的样子十分滑稽，他们又怎想？他们一定暗暗佩服我见识满天下。这些都是用虚伪掩饰的。我还能骄傲甚麽？说天下红颜皆薄命？不！都是造反赢取的虚荣和堕落。…」
想起与贾宝雄的孳账，我已深刻体会女县长经历不寻常如我，她越过漫长的廿叁年时空回到我眼前。然而她敢放言时下的社会风气，敢为历史女皇武则天定位，为何无勇气承担个人的惰性因果？人的自我价值是甚麽？她懂，但她却被县长尊严出卖了，用我的尊严师妹小团圆取而代之吗？命运与我永远的莆北白沙湾，和蛊惑心灵的山鬼。然而我承袭这个命运因果仍然是谜？想来都是我的尊严被出卖，出卖给心灵的「蟲」。

「我是知青，妳懂吗？」这是第一次在女县长家听她说个人故事的重要环节。她的话对我来说不陌生，在人慾横流的时代见惯了。做官的人永远讲做派，祇是师姐多了层慈爱包裹的虚伪。她说她是知青，说明她过去一定有难言之隐。但今夜听她默默倾诉，就像听她说别人的经历。她亲切地对我这个「师妹」说自己的过去，最初我有受宠若惊之感。现在我只能这样理解：她和阿公有爱昧关係吗？但年龄相差太远，她祇是崇拜他。但故乡人传说我生母是高幹子女，难道才是我的身份？女县长说：是的，我不想讳言，为了保护自己，我出卖自己，也为了逃避羞耻。但我又出卖了校长，虽然现在冤假错案平反了，但良心平反不了；就像爱情出卖我，报复成了我的抉择。妳别永远为身世遗失自己，她说。
我无法讳言，当我听到她这样说，心灵受到的震撼，就是一辈子遗憾！我竟迷惑在她的拥抱里，自己彷彿初生婴儿。她像她说的如大地之母吗？我怎想都不像讨回被遗弃廿叁年的母亲。然而，後来当我发现她竟是个犯罪的女县长，心灵受到的打击，比我失去的母爱还要残酷。现在我想，这都是她预设的圈套，籍讨回被她故意遗弃的母爱赎罪，是对我渴望的母女亲情的抹杀。如果说校长阿公故意骗我，原来也是他们赎罪的秘密；那麽她让我看透她的罪业和堕落，目的不言而喻了。我不愿想像则是：校长阿公至死隐瞒我身世又为何？他因何跳崖？女县长跟他的真正关係又是甚麽？我不想推理了。

她的笔记簿收藏了女县长个人履历，祇是她生命图谱的继续而已。但半年後她阅读了女县长一封私函，受到的衝击实在刻骨铭心了。
任县长如晤：
我钱莊可以给有条件的人借贷。妳以尊贵名誉协準的话，
我旅遊社和钱莊即日营运。我钱莊现时依借贷百分二十条件作报
酬。这月有叁十五名借贷者，祈望妳能安排有关单位协作，马到
功成。又，关於出国旅遊观光护照签发等项，海事处人脉如何上
达，祈望调节。一言九鼎，恩重如山。
祝青春如恒。
我凝视文书下栏的署名只一个狂草「山」字，旁边打个如图画〔山〕印章。
那天，她读到这封来自梅岭的书函，註定命运的因果就在此。师姐要我来完成？还是让我回到海湾去，回到梅岭那个山洞里，在阿公坟墓表白。
这封私函在我的心灵引起的震撼，想起跟师姐的对话，然後对个人身世的对决，才是廿叁岁的最大的绝密。
—师姐告诉我，这山印章是谁？
—不该问的就别问，是妳职业道德。
—那麽县长和同门师姐妹的道德是甚麽呢？
—这是我和师妹的绝密。
—师姐告诉我，我是谁？山是谁？
—甭问我过去好吗？
—妳背著老百姓惰落了。
—我爱小团圆，一言九鼎，恩重如山。小团圆……
—既然师姐为过去赎罪，为何还要将来为现在赎罪？
—我失去太多，我要争取回来。
—这就是妳的所谓报偿？请问山是谁？
—我无话可说。小团圆，师姐保护妳。
—荒谬！
—师姐爱妳。
—荒谬！
女县长不说呢，不止表白师姐妹情谊，还是不愿出卖个人私隐？被抱在女县长怀里的那个属於命运的小团圆无法逃避。她闭著双目被拥抱，黑暗的瞳子浮映一座庞大的〔山〕图。(4)

1楼 心之初于 2009-01-11 11:33:52

"尤其在奉行一胎化政策之後，愈体会五千年中国男尊女卑的悲哀。男女性别尊贵观念未改变,女人的早被文明强姦了".

怎么理解"一胎化政策"和"中国男尊女卑"呢?一胎化,听说农村给男人强迫结扎.把很多活着就为个吃,为个喝,为个啥的那点人生的快活度降低,不知汉子们被扎时,喊不喊共产党万岁?被

听了胡司令"不折腾",我就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些青春的被折腾.谢谢你对我的小文的评价:开心.那是因为有我的许多难受在里边.我们这个国家,文化,政策,方针有太多的幽默在里边.党民互动,文化人和草民互动,共"毽"快活大中国.但愿父老乡亲能一人结扎,全家光荣,几人有钱,全民快活.谢你的作品.

2楼 风中秋叶于 2009-01-11 14:11:25

读过全文，猜想那个“山”是钱百山？期待继续

3楼 翎翅于 2009-01-11 18:56:11

这一节的文字，所包涵的内容太沉重了。
两个女人的心灵，展开了碰撞。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过去的社会，强奸的女人的身体，也强奸了女人的心智。女人们对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无法预测。“体会未来人生，是女人生命的赌博呢”。过去的生活，留下了太重的阴影，太重的负担。使得这两个女人之间，不能坦白一切。一个想要讨回失去的一切，想要保护心爱的人。另一个想要解开心上的谜团，想要了解生命的意义。
任县长和古校长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说古娥真是用文学的想象来猜测呢?她说他敬仰校长，又说她出卖了校长。而古校长为什么又收养了古娥真呢？县长又要报复谁呢？
这里面有着太多时代的痕迹。让人不禁对任县长这个人物产生同情。一个弱女子，在一个风翻云复的革命运动中，因为爱情而做了一件不容于社会的事情，而因为掩盖事情或自保，有犯下了更大的错误。使她永远不得解脱、、、
一封密信，又引出了“山”字人物。他和女县长是什么关系？
看得出，山这个人正进行这和借贷，出国旅游（偷渡）有关的经济活动，古娥真当时认为，这是在违法犯罪。她直问女县长，女县长表示，她参与做这些事，是为过去在赎罪。
为什么是在赎罪？我们不知道。
到底谁是古娥真的父亲？恐怕这于谈到的赎罪有关吧？
故事时间上跳跃很大，有文革，十三年前和今天三个时间空间领域。
中国的文化和历史，通过无数的事情都在搬演着，重复着。女人，可以说在社会的最底层。她们在伦理关系上，在社会政治上，在时代的风云中，总是最先被牺牲，总是受着最重的压迫，承受着最重的负担。我为作者对女性的同情，为女性的命运发出不平的声音而叫好！

4楼 李國參于 2009-01-12 09:25:38

心之初兄，日昨我說，讀您的泡菜文，覺得開心，是真的。過癮之後想作者閑閑然把家常泡菜帶出個人的時代感，那樣幽默的點撥出作者的真知灼見，我怎不開心！兄今日又有真章，我先下載。老人家先休息下，先謝過。
翎翅姐，先拱手謝謝妳一直閱讀圖像簿，同作者一樣關心隨古娥真而來的命運，關心她生命轉折如何？姐細心的讀下來分析去；尤其關係女性的話題，實在切中要領，令我感動！姐也同我一樣心情，欲為新舊時代活過來活過去的中國女人的命運沉思，為我國的官衙文化深思。…我非常感謝妳閱讀拙作。另外想說明，由於初稿被冷藏好多年，偶然因劉加蓉女士大著《洛杉磯的中國女人》讓我打開冷藏雪櫃拿出圖像簿亮相；因此還來不及修飾就站上網台了，出來後發覺有毛病，甚而把人物名號也「真假」混淆(如任縣長與方式弼)，筆誤了，十分胡塗！又，我想說，就因為閱讀劉加蓉女士所寫的中國女人(1、2章)和拙著無數偷渡美國的中國男女(尤其女子) 的命運殊途同歸，我以為是劉和李有共同的文化認知，祇是各人觀察點有別罷了。小說是作者的心靈世界，不假；這個心靈世界就是對外在世界的感覺留下情意，不假。姐同我認知相同。不過貼出兩幀圖像後，老人家心有些猶疑，是否續貼呢？佔去美華大多篇幅容量，恰當嗎？

5楼 心之初于 2010-01-20 15:50:21

“在在令她私心窃喜，令她默默思考自”

这里的“在在”是什么？

“但刻下突然受到衝击，彷佛心灵之镜在突然之间逼迫师姐心灵。她瞳孔扩张，无甯说在心灵之镜里发现自我身世的胡塗，被解开的心灵秘密其实早在诞生就发生了，祇因命运种因拒绝而已；因此她的情绪投射师姐的「真正身份」时”

祇因命运“种因”拒绝，种因？网读长篇，不易。谢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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