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之意乎鱼

楼主 翎翅 于 2008-12-26 19:04:00
钓鱼之意乎鱼


当年对钓鱼感兴趣的时候，正和现在的丈夫处朋友。他母亲住在悉尼北边的中央海岸，那里海湾港汊多，是钓鱼的好地方。有一次，我兴冲冲地买来鱼线鱼钩和鱼饵，叫男朋友载我去水边钓鱼。到了地方，他却不下钩，一顶帽子盖在脸上，打起瞌睡来。让人扫兴。一个人下了钩去，心想一定要钓上一条大鱼，让他看看。心里越是急，鱼儿越是不上钩。结果一无所获。

我们结婚去度蜜月时，租了一条小艇出海钓鱼，一片碧蓝之中，我蛮有信心地下钩，丈夫还是一边闲着。上钩的都是小鱼儿，从钩上摘下来就仍回海里。好不容易，钓上了一条勉强可以吃的鱼，带回来烧熟吃了。可怜的小小一条。原来，钓鱼的活，多是徒劳无获。对这差强人意的娱乐，我自此就没有什么兴趣了。

一晃十几年了。孩子们大了，我们全家有时会出去钓鱼，是为了孩子们玩。丈夫却变得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先后大大小小买了几根钓竿，以及其它渔具。开始时多是在一旁给孩子们系钓钩，上鱼饵，他自己下钩的时候少。后来下钩的时候就多了起来。我们钓的，仍旧是小鱼儿，没有一条合乎法定的拿回家的标准。鱼儿都是钓上以后，就放回去了。可每次钓上了小鱼，也足以使孩子们兴奋一番。

几天前去海边上住了几天，带上了渔具。到了地方，先找到地方买来鱼饵。滩头泊船处，数钩齐下，岩岸堤边，鱼线漫甩。三天下来，有时是巴掌大的鱼儿十数条。有时是一无所获。不免有些泄气。

临回家的前一天，到了码头附近。那里有一个不很长但很宽的防洪堤。看见有些人坐在防洪堤边沿的巨岩上垂钓。我们就买来些鱼饵，也来试试运气。我看水挺深，心想大鱼肯定喜欢深水。于是，在一块大岩石上站稳了脚，下了几钩，一无所获。再下钩，鱼钩钩到了石头上，鼓捣半天，好不容易才把钩收回来。心里有点急了。又上了鱼饵，猛地把鱼竿一甩、、、听到女儿一声惊叫。连忙回神一看。原来甩出的鱼钩把我身后女儿头上的帽子钩走了，丢进了海里。赶紧收线，往回钓帽子。好在钩住的只是帽子，如果钩在孩子的身上，脸上，后果堪虞。心里有点后怕。至此，钓鱼的心情没有了。拾起湿帽子，招呼丈夫帮忙收拾起东西，一家人去坐游轮。我一边安慰失望的女儿，一边看到丈夫在堤坝的另一面向我招手。原来，那边有一个人钓上了一条鱼。

一个瘦瘦的男人，穿着一身尼龙旅行衣，背上还背着一个行囊，戴着一个遮阳帽。有点象个流浪汉。他站在堤沿上，在停泊的船附近，手里拿着钓竿，正往回收鱼线。又见他弯下腰，从收回的鱼线上，抓住了一条鱼。这条鱼有一尺左右长，园园肥厚的样子，看上去足有两公斤重。我走近前去，正想赞叹这条鱼好大。只见那人把鱼从钩上摘下来，随手就扔回水里去了。

我不禁呀了一声，问他为什么把这么大的鱼扔回去了。那条鱼完全合乎法定的标准，可以吃的。他说，他不吃鱼的。每次钓到鱼，都是要放走的。我一时舌结：钓鱼，不是为了吃鱼。钓上了鱼，又把鱼立即放回水里。

我问他，怎么知道这里有鱼。他说，附近船上的人把食物丢到水里。鱼就过来找食吃。这里的水不深，如果仔细看，可以看见那些鱼在游。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把鱼钩丢到水里去了。我问他多久才能钓到一条鱼。他说，不会很久，下了钩，等上个半小时左右，就又会咬钩了。

上游轮的时间快到了。我们不得不离开，把鱼饵送给那个钓鱼人，他不要，说他不用真鱼饵，他用的是诱饵。我一看，他鱼线上拴着的是一只小小的鱼形橡胶诱饵。

黄昏时候，我们到超市买来橡胶诱饵。回到了白天那个人钓到鱼的地方。我们把诱饵一次次地投到水里，每一次都空空地收回来。连一次咬钩都没有。时间很静，水也很静。仔细地看水里面，看不出什么名堂。我想，白天的船开走了，鱼儿是不是都到别的地方寻食去了？于是，就一个人走到码头那边停泊小艇的地方去了。这里水不深，水也很静，很清。突然，我看见了鱼，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一群，足足有百多条，差不多大小，近一尺长短。他们在我面前悠然地游过。我连忙把鱼钩甩进水里，水声把鱼儿们吓跑了。但一会儿，它们又悠然地游回来了。鱼群穿过我的诱饵，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从它傍边游过。看来它们不吃这种小鱼。我后悔自己没带真正的鱼饵。

心有不甘，又一次次地把钓竿甩到水里。鱼群游走了，不再回到眼前。我看到，在我不远处，水花翻动，鱼儿不时跳出水面，它们在玩，也好像在嘲弄我。

想起有一篇古文，讲两位老人，一个钓到很多鱼，另一个却无收获。里面有“子意乎鱼”的句子。前者告诉后者说：你太想钓到鱼了。鱼见到了就逃了。这好像讲的就是我。不由哑然失笑：欲望弄人。

白天见到的那位钓鱼者，根本就不吃鱼。他“意乎”“非鱼”，追求的，只是钓鱼的过程。而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达那样的境界。钓鱼，最终是为了吃鱼。想吃鱼，有了欲望，就有了焦虑，有了寂寞难耐，有了心浮气躁。也许正是如此。聪明的鱼儿们，就会躲着我了。

2008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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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Huangtian 于 2008-12-26 22:36:20
推荐翎翅的《钓鱼之意乎鱼》给钓鱼专家文刀，此文有深长的隐逸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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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沙石 于 2008-12-26 23:24:57
看过不少钓鱼的文章，这篇可以说鹤立鸡群。谢谢荒田老师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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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南亭 于 2008-12-26 23:47:28
可与文刀兄切磋切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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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文刀 于 2008-12-27 11:13:06
谢谢南亭兄，谢谢荒田，问好沙石先生！
我写了一篇《从“钓鱼之意乎鱼”说将开来》作为响应了，希望你们喜欢。哈哈。

                                                             文刀
                                                         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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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风中秋叶 于 2008-12-27 21:33:16
白天见到的那位钓鱼者，根本就不吃鱼。他“意乎”“非鱼”，追求的，只是钓鱼的过程。而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达那样的境界。钓鱼，最终是为了吃鱼。想吃鱼，有了欲望，就有了焦虑，有了寂寞难耐，有了心浮气躁。也许正是如此。聪明的鱼儿们，就会躲着我了。

含哲理，堪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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