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紅塵戲事》(1)

楼主 李國參 于 2007-06-27 15:34:38
小說《紅塵戲事》(1)
红尘戏事
 一
人已死。店家女人面对死者引起的惊恐，在誇张里进行。女人彷彿神志不清，浑身悸动，爬到死者横卧的地板上。死者生前锺爱的胡琴已断裂数段，音箱和琴樑横陈在血泊泊脸孔下，琴弦犹似生前挣扎的表白，蜷曲成几个小弦圈，掩饰他的生死决绝。琴弦亲吻了他遗恨人生的最末气息吧，都等於○了，是真实的曲终人散的意思。女人软瘫瘫伏在死者身上，咽咽呜呜抽泣起来。
谢吉你神经错乱啊！我惊魂落魄刹那，眼睁睁看你举琴照头照脸劈自己。我无能为力阻止你。直到你七窍流血。……生死有命。冥冥中已经註定？老豆子已死，谁关顾我命运？我是女人，爱你为何你是知道的。你死呀你！你死还要连累我啊！你口口声声说我偷福州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不偷，我爱他又怎样？你死呀你！……
店家女人仰起脸孔，凝望适才跟死者对酌的杯子，拿过来对嘴喝下去了。生死有命。有定数。是生是死，我自己了断……她想。


　　谢吉的灵魂出窍之前，身体仍热。他多麽锺情的拥抱这场恩爱，也记住了这场恩爱的繁枝末节，也以为终生註定了，恩爱也註定。性戏像固定了生死因由，也惟独灵魂惊爆之初，才能够回味生前那幅旖旎风光，变成难捨人生的最末风景。
每次跟妳睡之前，妳都记得为我为妳调杯酒。今夜我同妳爽。为了满足女人，也满足我男性虚荣，以酒调情，功德圆满啊。今夜这杯酒，为妳我恩爱而饮，也为救赎而饮。我浑身慢慢热燥，是鲜少的感觉。我一时心血来潮，想到应该为唐盛先生弹唱，弹唱他生前锺爱之歌。我伸腰横过妳裸体，拿起放在床头上的胡琴。妳眯着双眸凝望我弹唱之姿。我右手提弓在音箱弦下左右滑动滑动。音韵流泻了，我唱起来了。……其实，我心魂凝注妳肉体，贯注我昂然的男性尊严。
男女对酌之後，性戏才开始。在氾滥之河一舟横渡。一路桃源风景。感受永远欢愉吗？看望浮漂於云端也似的女人，如雾腾腾黑髮把妳消魂体态拥载。泫然欲滴滑滑潺潺流泉。圆月深幽里盈盈丰满。玄谷深处绉襞里潮也似拍繫，阵阵痉挛胀满心田。我亲妳脸颊，嘴巴滑下去，舔舔微漾波纹圆乳，恣意於殷红莲蒂上，滑下天池之眼。舞长鞭气冠天池，激发桃源飞絮纷纷。我舞蹈如鹰扬，欲一飞衝天。妳的狂乱体态，载起如仙舞影，圆月於云雾里微露消魂，烟雨於无声处瀰漫，黑髮如云飘飘。我感觉生命之被俘虏，人已到强弩之末，遊戏尚未结束也结束了，直到软瘫如泥。此刻，我脑海却火焰飞腾，好像灵魂离我飞去，妳也在这时离开我身体。我来不及细想因由，但心魂一直记念这回性戏根源：妳为何突然告诉我唐盛先生之死？妳不该告诉我。别说唐盛先生对我知遇情谊，他对妳恩重如山。还有，吴广生来了，妳变了，为什麽？我应该早把这些心事告诉妳。但我没有。
吴广生。妳当初也叫吴广生，这个真真假假吴广生。妳跟唐家饭店唐盛先生姻缘，属於红尘大戏了，应该早就固定，直到唐盛先生之死，谁还记得吴广生？但是，又一个吴广生又来了。谁是真假吴广生？这是妳命运，还是天命捉弄妳和我？明天。原来我没有明天。本来，我以为明天：在唐盛先生墓前，妳为他老人家斟酒，原原本本告诉他真相，他为甚麽会死？别说妳我缘定终生罢，一切都随妳。但我没有明天，我在今夜死了。


　　现在，店家女人的目光穿透死者脸旁的胡琴音箱，由圈圆的琴弦望过去，她看到谢吉死亡的命根子，瑟缩如蟲。她无声垂下脸，又陷进与男人的性戏，似与谢吉的弹唱应和，直到迷迷糊糊浑然忘我的戏事末节。男人在天池之巅滑行。乍地变成灵魂惊爆飞扬啊！然後阴阳相隔了，生死相对了。望谢吉嘴角泊泊血流，像面对死亡的最初印象，她恍惚间看到唐盛断气时的面孔，死脸在瞳子里抽搐，那末蛊惑扩散成无数死脸。刹那谢吉死脸叠印唐盛老豆子死脸上。
 
这才是恐怖之源？还是谢吉赴死之源？我伏在老豆子脸上，哭他最後一程。现在，我又伏在谢吉脸上，哭他最後一程。噩耗初惊，早在老豆子逝世时已发生，惊怖一如现在。我适才喝下那杯剩馀的酒，也这样了断吗？唐家饭店呢？吴广生呢？生死命定啊！……

她癡呆且凄凉的望着死去的谢吉，身子不住朝後爬动；最後想站起身子，去找寻吴广生。

　　其实，吴广生在女人呐喊时，就倚门看望这齣死事了。昨夜，听到长廊尽头谢吉房里传来缠绵的性戏，他的心魂彷彿感觉不幸降临。慾望之根被五指涵盖，直到媱戏结束。於是，倚门偷窥了死事，好像谢吉之死与己有关，心里却出奇的冷静，满怀嘲讽的意思。狗男女！他暗暗诅咒，直到望着女人喝下那杯酒。看望这种死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他暗忖。惟独女人的呐喊和惊恐状态，令他垂下双眼，马上远离偷窥，回到自己睡房里。躺回床上，他冷静的思想偷窥的情节：
谢吉为什麽照头劈裂锺爱的胡琴？谢吉身子下垂，脸在不住抽搐。他喝下毒酒吗？谢吉仰面朝天嘭声倒下。在一阵剧烈挣扎里，他身体扭曲，两眼爆突圆睁。嘴角泊泊鲜血奔流。看到谢吉之死，我彷彿听到自己心魂也歎息。谢吉为女人死？为爱而死？女人毒死他吗？女人是舅公什麽人？无人告诉我。女人也从未说过。初到橙岛，我还未弄清楚谢吉跟女人的暧昧关係。舅公生前只字未提。女人姓甚名谁？我叫她阿乡姐，实在说也是为着乡音之故。适才，看女人双膝朝後爬动，知道她找寻我了，还是走为上上之策，死事惹不得啊。静观万般风雷激盪吧……
　　死事已告一段落。然後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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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Xintong 于 2007-06-27 15:58:09
精彩
读的时候，甚至无法停下来稍喘一口气！一个字追着一个字的读！读完，再重读，一句一句的欣赏，真的很精彩！
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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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李國參 于 2007-06-27 19:41:29
x小姐，知道妳歡喜過目拙作，十分感謝！望妳歡喜讀下去，不感悶就好。若與作者一齊思考，更好。拙作曾引起作者圈內文友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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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陈灿富 于 2007-06-27 23:42:45
国参兄这篇作品描写细腻可读，虽然未曾全文阅读，但感觉比前面刚刚读过的作品胜了一筹。很好很好，特别向文朋好友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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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Xintong 于 2007-06-28 01:48:12
[QUOTE][b]下面引用由[u]李國參[/u]发表的内容：[/b]

x小姐，知道妳歡喜過目拙作，十分感謝！望妳歡喜讀下去，不感悶就好。若與作者一齊思考，更好。拙作曾引起作者圈內文友討論。[/QUOTE]

李老师，不介意的话，请叫我欣彤，叫我“Ｘ小姐”，好象间谍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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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风中秋叶 于 2007-06-28 09:15:35
《红尘戏事》，这是我十分喜欢的小说，每读一次我都会感叹作者的文字功力。尤其是其描写性事的文字，可谓独具一格，精美绝伦。希望读者用心读下去，花点时间品味文字。你或者会发现：这真是好文，值得欣赏。

我和国参兄是朋友，我们常常通过电话讨论文字，交流学习心得。他是个喜欢学习的老文人，常常在夜里读书写作，每当读到好文他会通宵阅读。他告诉我他在20年前就喜欢读刘荒田的散文，最近他就把荒田散文读了个遍，还告诉我，他也《梦回荒田》了。来美华后，李先生还迷上了曾宁的文章，特意找了曾宁的文章来学习。他还细细读了江南的多篇文章，对我发了许多欣赏的感叹。他还特别欣赏罢了，大雪的诸多点评。我感叹他，一个有多部著作的老作家，还那么好学用功，还那么真诚的欣赏别人的文字，真是难得。而在电话里他却不时提醒我不要夸他的文章，怕别人误会我在刻意奉承他。我却坦然，每每在美华不经意或者不其然的大赞他的文字。为因我是从内心欣赏他的文字，绝对没有一点刻意奉承的意味，所以我很自然的，会用赞赏的文字流露我欣赏的心意。也许不是每一个读者都喜欢李国参的文字，也许有些读者也认为我用了过多的溢美之言，但我发自心底喜欢李国参的文字，所以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大概也是：爱是盲目的吧？

“学习的敌人是自己的满足，要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对自己学而不厌，对人家悔而不倦。我们应取这种态度。”想起伟人的教导，我想：学习就从认真阅读开始吧！


握手，国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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