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偏见。说不定七十岁以后我又生出另一些偏见。到时再说。写作免不了师承也免不了偷艺。大仲马不介意妻子跟朋友私通,还喜欢把情人让给小仲马消受,小仲马忍不住说:「我真腻烦了,老爷子你怎么老把你的老相好让给我睡,新靴子也要我先穿松了你才穿!」大仲马听了说:「那是你的造化,证明你的器官够粗你的脚够细。」大仲马写得出《基度山恩仇记》小仲马终于也写得出《茶花女》。连出家人悟禅听说都要本源。邱琼山路过山寺,惊见四壁都画满《西厢》:
「空门安得有此?」
「老僧从此悟禅!」
「从何处悟?」
「悟处在『临去秋波那一转』!」
三十多年前伦敦旧书商克里斯说埃蒙特.威尔逊这样的人多得很:「毛姆只有一个!」他说他做旧书生意二十多年,走进书店找毛姆的客人多极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从来没有人找威尔逊:「丁尼生的老诗集也是,收进一本卖一本,也许是学校里一代一代的学生都要读他的诗。」英国批评界几乎都跟诗人奥登的说法一样,都说丁尼生抒情最耐读,叙事诗、史诗都弱。艾 畧特称赞他是听觉最灵敏的英国诗人,不输弥尔顿,说他韵脚押得尤其精到。桂冠诗人奥斯汀说丁尼生的诗是「客厅诗歌」。我倒深信文学作品赏心之余还要悦目,案头这套诗集摆在客厅里绝不寒伧,每一本都曾经美国三大藏书家珍藏,贴了印记。一位是 Abel Berland,芝加哥著名律师,坐拥世界级藏书室,二○○一年纽约佳士得拍卖行开专场竞拍藏品。一位是 Frederick S. Peck,十九世纪生在罗得岛首府普罗维登斯,名门之后,做过官,收藏拜伦遗着出名。还有一位是 Harry B. Smith,纽约人,作家,音乐家,珍藏名家手稿信札最多,一九一四年《纽约时报》全版写他的藏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