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镜肠挨饿遐想

楼主 心之初 于 2010-06-30 19:14:30
[随笔]镜肠挨饿遐想
文/心之初

今做了肠镜检查,昨日挨饿一天。美国着让人睡觉不觉着难受且准时的药还真管事,说让人睡多久就睡多久。按医嘱弄完这“小菜一碟”我不能开车，只好让我家“井水”开我回家，老婆在中国等我的“死活”消息。其实，我觉着我开车回家决无问题，不过在美国，早学会了守规矩，老板的话，警察的话，医生的话，是一定要听的。让我不解的是，我站能如松，走能走直，但漂亮护士非得要用推残疾人的车推我，不坐不行。

坐了一会车，我肚便有了新一轮的感觉，那饿感如大海的波涛，一浪又一浪地不全像海燕喊它的那样向我袭来，不是“再猛烈些”，而是一开始就猛。吃了几十年饱饭，这挨饿的功夫全跑爪哇国去了，我就觉眼前星星闪，肚里咕咕叫。而脑子怪，却想起季羡林。这位活了差不多一世纪的人，晚年活成个大师，而且还不是他所干专业方面的大师，让这大师的成色就更多了几分非常。不过大师的有些话还是讲得很好。比如他讲：他在文化大革命时，是个“正常”胆小，“反常”胆大的教授，反常地给聂元梓贴过大字报，自己把自己弄成个现行反革命，被弄到劳改的地方常常挨饿，别人顶不住，喊爹喊娘，喊“我想吃奶”，喊“砍头不要紧”，喊共产党万岁，而他却气闲神定，笑傲独饿，肚空空，脑清清。那是因为，二战德国呆，练了些忍饿的真功。但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这点在法西斯国没辙练的功夫会在几十年后的新中国给用上。好几次该死没死,最后活到九十九。

我象是大半生都没挨过什么饿，因为小时侯我妈特别爱我，挣的钱，省下的好吃都给我。我大了也能诚实劳动，挣够饭钱。我家有张“三年”怎么时期的照片，其他所有人都面目清秀，如柴如棍，就我一个小胖肚，反差正好：社会主义也有好，总还有个把小胖肚。

人没受过苦，便不怎么知道甜；人没挨过饿，就不没有挨饿功；人没受过穷，可能就不太热爱共产党。她为人民谋幸福，她为人民打天下。他让人民尝上点甜，就再回去吃吃过的又吃了点甜的苦。现在工人农民民都是在吃精神物质双重苦。过去劳动人民明义上还当着个家，没事也能傻乐。再说人日也都差不多。现在，有钱就是爷，个个牛气冲天，牛逼哄哄；党号召着大家快当爷，“谁先当爷谁光荣”。但只有那些高干子弟，奸商伪君最容易先当上“爷”，昔日的龟孙子当了爷就比爷还爷。我忘不了三年前一个有钱人对个残疾穷人的嘴脸。在中国，真不能当穷人呀。

吃过苦。懂甜；尝过甜，知苦。从没尝过甜，苦便不觉苦；苦得糊里糊涂，苦得无知无畏；而尝过甜再苦，苦得明明白白，苦得痛心疾首。简直不是苦中苦，而是苦上苦。

去年冬天，我回了国，咱国“吃得好”又上了好几个大台阶，“朱门的酒肉”更臭，路有的死骨也不白死，闹点动静才死。大官大款大腕都请我吃过饭，还请我给他们讲“现如今究竟是中国好还是美国好？”，我真不好说，只能说：吃吃吃，好好好，了了了。两个多月，看着两三个月的孕肚变成了四五个月的大肚，忙活了半年多，都没把它弄小，更怕人的是，我在祖国，被激发起了的更大的食欲和食力。这欲，比力还可怕。好像就是人常说的“有贼心没贼胆”的贼心。

人的食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人的思想里固有的吗，也不是。人的大食想只能从长期或短期的大食大见里来。有了食想而没食，那苦可是比吃黄莲还苦的苦。这种苦时：想二万五千长征，没用，想吃过的山珍海味，也没用，只有把腰间的四寸宽的皮带紧了又紧才管一点用。紧得没法坐了，就站着，左手插腰，眼睛看草，右手比划，嘴里颂：问苍茫草地，我能否吃草？

一大整天，我只准喝水，喝涮肠水。好在有些菠箩，柠檬，桔粉，等若干佐料，涮肠的水，味道还不错。到了正午时分，饿感着实难熬：肚子一阵阵抽，胃酸一阵阵冒，情一再再的不禁，然而，为了听好医生的话：我得十几个小时“再坚持最后五分钟”。

我一遍一遍唱“忘情水”，不过德华唱词我已忘光，只是跟着那调子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情，是好难忘呀，它可是生命的需要。华仔唱的是爱女人的情。模糊着叫就叫爱情。但我想，爱吃的情难道不是爱情？如果我们爱一个女人爱到和爱吃汆汤丸子一样的爱，到那份上，哪有什么“第三者”？哪有什么“一夜情”？能好好天天吃大馒头，白米饭，比间天吃山珍海味好多了。

吃饱了，才懂人生的道理；挨饿时，才会想那些道理。原先我挨一天饿问题不大，也扛得住，就因为我从咱吃国回来才半年，吃出了大欲。欲饿比肚饿还饿。眼冒金星，迷迷噔噔，心要飞翔，身子没力。好在睡着了，直到闹钟响。总算到了镜肠日，人去医院要鼓劲，我的中国心，我的中国肠，有多牛，有多长？

俺家牛女送我，穿着上班衣服，着实是个大美女，我好高兴。天天跟我住一房，却又十来八天不怎么见。哪都像我年轻，见她如见我年轻。父女双爱躲猫猫，这遗传真是没辙。。

清早就瞎想，真该去挨刀。女儿把我甩到医院，没话，也不给我一个祝福，更不给我一个哈胳，只因十年前我俩有过一次战争，连这记老爸的仇都跟我一模一样。我给她说：你爹一会完事，会给你电话，要接。要是午后没电话，你爹就玩完了，也就没人疼你了，牛女盯了我一眼，放起她美国抒情小调，走了。

我真不知道做个这肠镜检查是多大个事，大医生，小助手，五六个护士，一一过来向我：好你的“莫拧蠹鹰”？我一听就想“扑吃”，光天化日大清早，就跑你们这被弄个还活着就赤条条，我这“蠹鹰”的“莫拧”能好吗？不过，我得有礼貌，给人说：我很嬔。这女免生可是读FINE。正是咱的国策。

过了一会，护士开始给我用药，让我乖乖，让我睡觉觉。我将“一路走好”俩小时，运气不错，走得很好。不一会，我就觉着回妈的肚子里去了，那世上还是世下最好的地方。这几年很怕病床，甚至比怕“真走好了”还怕，因为三年多前懂的生不如死。

世上还有妈妈，她天天都在想我；世上还有爱，她一如继往地爱我：不管我是贫穷还是疾病。人生能拥有了这样一分爱，我怎么都得坚强，都得耐心。

在这离故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没有父老乡亲，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夫和妻，杏眼对三角，两人相互搀着，相互关照着，坐地毯上看爱人慢慢变老，或走在大路上看爱人慢慢变老，和那自己从小看着老的人讲那些没完没了的老话，我觉得这就是生活的浪慢，人生的实在。

在美国做这肠镜检查，实在是小菜一碟，我不光看啥啥清楚，吃啥啥香，好像脑子也啥都清楚。先网上找个2D，三捶两棒就把他（她）定了音，压根就没让他出声。完了，还写下这些文字，为肠镜，为挨饿，为遐想，做个纪念。

明天是比做娘的娘的生日；要把给美华的二十元寄走；八十九了，愿俺娘不要壮阳药或没老鼠前边引路，也能把路给走直了。愿美华，能继续办成个干净的园子。

今吃多了，下不为例。就从今起，一年一天不吃饭。给自己立个规矩，

那就是：每逢七一不吃饭，每逢三十写文章。

6/30/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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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蕭振 于 2010-06-30 19:37:44
做肠镜肚子饿，想起“你给我一杯忘情水......”以及其它。想得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不愧是之初兄！
肠镜结果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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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翎翅 于 2010-06-30 20:31:23
做了肠镜后还能如此洋洋洒洒，看来是没有事，一面是因为你的侃，一面也为你的平安幸福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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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心之初 于 2010-06-30 20:41:58
[QUOTE][b]下面引用由[u]红缨枪[/u]发表的内容：[/b]

[/QUOTE]

红哥说的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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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Huangtian 于 2010-06-30 22:52:26
心之初妙文，意识流洋洋洒洒，机锋处处，尽显性情。愿这次镜肠检查报告是：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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