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江桥盛半江情



我们原意遊览城中著名的古塔，然後遊览古码头半江桥。能言善道的外甥女绮年说，古塔由著名举人建築，高八层，建於明朝。遊古塔时，微毛雨下成淅沥雨，为避雨看得葱忙，我连古塔名也未看清楚，祇在阵雨中环塔走过一圈。眺望雨里的古塔，乘雨照了个相，就伧促离开古塔。远望雨幕里的古塔，这历史也遥远。
出了古塔大道，外甥女告诉我，叁江水汇流於此，故名叁水城。但自古以来，叁水坐在水漶处，官民爱水也畏水也怕水，是叁水民生大问题。说著听著已到了叁水交汇的大堤岸。堤岸高逾数十尺，沿江伸向遥远处。堤岸由底下斜坡而上，宽阔的堤坝绿茵绵密，笼罩在迷濛烟雨里。我们蹬蹬蹭蹭上到坝顶。眼前天地迷濛，江水也迷漫；江上帆影簇簇点点，连横江上沙洲楼廓，连缀江心苍鬱的岛山。外甥女又开始提点我：沿堤岸走去，前面就是半江桥。朝右边堤岸再过去，有个堤岸隘口水闸，半江桥与水闸遥遥相望。由半江桥反方向往回走，走过桥头老街市，也就是她家老衙府。然後，她把话一转说：九六年秋夏之间下了连月大雨，跟著水漶来了，汹湧澎湃溢过堤坝，浸透了整个老城区。沙洲上的楼屋都泡在水里。广州军区连夜调集成万官兵下来抢救。那些天，他们日夜挑沙揹沙包加高堤坝，既紧张也狼狈。前面的隘口水闸是後来建築的。听她言，对叁江之水，我愈为之动容，增加另一层印象。
由堤坝的水闸转过，经过江边街市场，就是半江桥头。古旧的鱼市街，大部分店屋瓦樑坍漏，没破塌的都显得满目疮痍。由桥上望下去，由於街市蛰伏在桥基底下，一条通衢大道横贯市街，街店分列两边一级级石阶平台上，可想见它往日的繁华盛景。我想像，没有暴雨横连的日子，风和日丽了，叁江千帆樯集，飘漾，滑行，穿梭；半江桥上人影杂沓，街市是怎样的市容？我初登半江桥，像很熟悉半江桥。我不知鱼街市甚麽时候荒废，或者是外甥女说的那年的水漶来後荒废。半江桥毕竟是叁江之水汇流处，叁江到此拥抱叁水城。许是一路流荡气概太狂野，到了半江桥才令叁水城人仰马翻，然後举城上下众志成城。这是水与人的历史，也写照了半江桥。我也像来寻找半江桥眼底下景色，然後装裱成一幅水墨交融的半江桥。於是，我踏上了半江桥。
还未走到半江桥中央部，已被桥栏边一路排列的板塔亭子吸引。板亭子边道狭窄，仅容两个人左右往来过桥。每个亭子内摆一张檯子，有坐椅两张。亭子门首掛一块长方型小横匾，书有「水阁」、「香榭」、「牡丹亭」等等，甚有文学性。看到这些亭子横匾，我想半江桥是洗身革脸了。原来的古码头变成半江桥酒家。我想这个改革者很有文化涵养，他怀念叁江汇集的半江桥旧日的繁荣。他把眼前颓废的半江桥装饰得有些文化性。
越过亭子狭窄的通道，已到半江桥码头酒家了。古码头，以前候船的地方，摆了十来张檯子，有几个女子在忙著，有人在打扫地板，有人在抹檯子，有人在抽汽水箱。她们为准备睌飧忙碌。飧厅後面传来洗锅似的沙沙声，有蒸气氤氲。我站在原泊船的月台石阶上，然後拾级而下，去到江水浸泡的石板里。头上是码头屋顶，眼前左右是开阔的江面。眺望江面船影飘荡，滑行穿梭；远处有岛孤悬江心，遥远的彼岸苍茫。一幅静中引动的叁江图就在天地之间。忽然之间，我看到一只船从桥墩外盪过来。船足有两丈馀长，有个妇女在小舱外晾衣服，一个赤身艘童努力的划著桨，逆著江水划著划著。船已到码头了。艘童看到我，凝望我一阵子，用桨头撑著桥墩，又继续逆水划桨。船又逆水盪出半江桥。望著小童运动有致的赤膊，我被感动。船随波逐流去远了，赤膊划船的小童也随他的船远去江心。我心思也忽然荡漾江流，随波追逐远去的划桨小童。小童之家就是那只船。他一定在船里诞生成长，半江桥也看著他诞生，也孕育了他。我心里的意思，和脚下的江水半江桥，是否也盛我半江情呢？我想，遊了半江桥，回去要写一首诗，就写《半江桥盛半江情》吧。这纔说到我遊半江桥的心情。诗或者可云：
日照三水老衙门，
月看三江水不清。
市街楼头千年老，
天水遊戏世间情。
我看艘童剪烟雨，
半江桥盛半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