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魂 〔古墟传说之叁〕
灵体拥抱拾贯，就这样随剑气昇飞。那辆花轿载她女儿身，摇过田野，晃呀晃，然後乘云乘风，回到故乡响水墟。然後，人生打古墟开始，也打十六岁开始。
(我当何去何从呢？父亲率八个哥哥赴会仇毕昭之前，他的话就是遗嘱了。再远的穷山恶水也须奔走，拜空空上人师修维学剑也就是父亲最大遗愿啊…)
也是这心念飘忽吧，刹那间甚麽都回到心灵，给灵体载起，生生世世。
掛在回春堂上始祖福吉公的画相下方那把太极剑，约单臂长，剑宽寸半许，双刃。剑被铜鞘套住。据家父云，打始祖公兄弟清吉福吉由四川南下，至家父盖南公已十代。我学武时是六岁，学的是拳脚功夫。学剑前家父令双足套铁环。最初接触太极剑十岁许，学剑则是把木剑。每回都在叁更时分，围屋铜锣敲响後，就下到祠堂学剑。动静合心，八八六十四式，皆随八卦进行。舞剑如燕子飞翔。先祖遗像下的八卦图，写满密麻麻阴阳八卦的套路招式次序。其实由有记性始，就看家兄们跟父亲学武，阴阳八卦套路招式次序皆随我心。太极剑由始祖李念一郎於陇西得剑师教习迄今，逾八百年云云，至清吉公福吉公，清吉公得剑护剑，福吉公精研棋艺护棋，然後分道走粤南，皆我李家家传佳话也。…
十二岁那年元宵节。在古墟妈祖庙前，父兄们都表演了家传武功。然後呢受父亲之命试演了一场太极剑。没有锣鼓喧天，祇见家父在密匝匝人圈中央盘腿而坐，手执他修心养性的长箫管。一曲箫管之音悠悠扬扬。我祇随曲音提剑踩步。执剑对心应手，皆护剑舞剑迴旋遊走，随太极八卦阵招式次序进行，是为初定剑法焉。一曲吹罢，试演完毕，却听父亲合掌为我吟哦一首〔春闺赋〕——
箫管声声问娇娥
细雨滴滴为谁冷
娇娥不诉春闺怨
乾坤叩剑我惟尊
思想前情往事历历在眼前。至今仍未知家父为何吹箫命我习剑？光阴如白齣过隙。於今，盘腿空空上人师教馆的八卦图里，面对上人师背後的太极伦理，心神也一时难以把定。整个大堂幽黯，只打天井檐角射入幽幽天光。上人师坐坛身旁，那两盏柏油灯太阴柔吧，照得心也有飘离不定之感。於今是静定思定。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全武行全武打。太极剑对照上人师太极心诀，我执剑对心应手，舞之刺之挑之拨之戟之腾之飞之戢之割之收之，皆随八卦招式进行，皆护剑遊走於太极图腾，是为江山一统初定焉。是焉，我将掛剑走江湖，返乡以血祭先父先兄。五年前，叩见空空上人师道因缘，我把先父的遗书递上。
空空上人道长尊鉴：
叁年前道长南下，在敝墟响水拱手一别，至年前飞书问安，知道长安逸如常，甚慰。去岁冬有道长江湖旧识隆重驾临敝墟，弟皆尽地主之谊。然游侠仇毕昭栈恋敝墟，图谋割据江山，令敝墟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弟自廿七岁离湘归赋，迄今逾数十载耳。响水墟数十载得太平盛世，弟与众乡亲安享鱼米，衣食自足。江山属於乾坤地，当年我先祖白手兴家，二百年兴旺响水，弟自廿七岁离湘归赋，迄今逾数十载耳。响水墟数十载得太平盛世，晚辈与众乡亲安享鱼米，衣食自足。江山属於乾坤地，当年我先祖白手兴家，二百年兴旺响水，自取自兴也。然人不在江湖亦身不由己，响水墟父老八佰众奉祖福禄，晚生与世亦无嫌隙。怎奈天雨霏霏。
胜败乃兵家常事，弟亦难料一旦折戟沙场，生死未卜。
然应仇毕昭战帖，一旦有辱太极门，弟实难辞其咎耶。故特遣幼女乔装北上湘山，拜宗师门下黍为入室弟子，鞠躬。
颂道安
弟李树德叩上
庚申秋七月初四
空空上人师读罢信，并未离开座坛。他闭目沉思良久，看无名师叔闪出宝殿
，看跪伏殿下〔太极图〕上拜师的少年我。真想抬起脸颊仰望坛座上上人师，猜度自己何去何从？上人师叫众人迴避，留下我和他相对於幽幽空殿，心里感觉则万绪千头，一时也真如适才於山下与无名师叔一招会剑相识，江水江山水镜化剑影，剑气化万端亦无端，万步登山拜玄观非空悠悠，看平步青云之景非眼底，人也像在不意间渡进空空幽幽的玄观。
—见门人之後，我心如天马行空，转念之间逍遥何处？但见同门小姐跪伏眼前，掐指想往事悠悠；玄观外风光无限好，请问小姐心念何端？
—万望师父赐徒儿拜太极门下。
—想当年汝父把符籙送上玄观，本席与天下英雄论剑以武当山，与仇毕昭有一面之缘；其时他与山东大盗结下樑子，带麾下百馀众南下，怎料他马蹄踏踢响水墟。
—我乃闺阁气概也，弱气难扶秀。我看流水行云皆有我，望祥和之气相扶。都是师公如诗如吟的神韵，终於抬起脸颊，看坛上的空空上人师。
—令尊生前入太极门，我跟他虽属同门，然他剑派早就承袭吴家剑法，又融入陇西甘墩本家剑风，可谓通古贯今，已到高妙境界。仇毕昭以铳子佈下天罗地网
，杀人越货，此乃天地不容。
—拜谢师父，还请师父替天行道。
—天无道天无道，替天行道可期也。
—万望师父赐我太极剑法。
—弱冠御风行，叩门学剑可期。
—请师父仲裁。
—我盖南先生生女重生男，巾帼豪气贯云，雪恨可期也。
早就情不自禁满怀激动，泪水滂沱。就此长跪不起，泪水滂沱。
—哭还像堂堂侠客吗？如何修维太极剑？
就是泣不成声。
—千里飘逢，荡漾江湖，汝师赐你禅号云中君如何？
—徒儿遵命。满怀喜悦无法形容。
抬起脸时总能看到公师白髯在身旁一团高烧蜡烛下闪烁，灰袍笼罩他，脸如仙不可测，心亦不可测。
—请徒儿起身，见证与老道有缘。上人师洪亮的声音打坐坛上传来。
—谢谢师父。心还是羞怯怯。
玄观宝殿。跪拜的方砖为道山禅座，父亲生前半句未提，半知半解皆源於随身的那本〔太极谱图〕。此刻与师公结缘吧？真正如梦初醒。
—已试剑进山，平安抵玄观宝殿，全看汝将来修维，焉知太极何端？师父说道：九月重阳数当期，祖师遗愿留太极，叩剑定乾坤。
—请师父分解太极心法。心彷彿也初定。
—太极分两仪，两仪出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六十四，太极初定焉。
—师父，徒儿蒙昧也。
—以心相应，熟记太极图谱。剑法剑术乃应太极而生以心相应之，将来为师会命汝熟记太极心诀。
—徒儿茅塞初开。眼泪亦自心底泉湧。
但见上人师自蒲团上飞身而下，一阵柔劲风声自宝殿橴顶盖下，刹地打坐蹲前，一掌掠过我闪躲的头上，就处横锁我人中穴眼。
(我处蒙昧？我怎走出迷津方阵？) 见师父神采飞扬，我有何去何从之感，祇好就势抽出宝剑，横剑架住师公如来神掌。师父然後捋鬚大笑不止。
—徒儿艺高人胆大，几岁就随令尊习拳学剑？师父赞道。
—叁岁吟诗六岁学武十岁习太极剑。我当拜师父尊前劝学不辍，尊命图强。
—少年巾帼走江湖，可敬可贺，深得我心矣。汝诗学深浅焉？可否随兴吟哦，作进山拜山之礼？
—随兴不敢。徒儿别离家山後，坐上一匹湘湖船，船家名拾贯，与徒孙缔结盟约，徒儿云五年拜师父学剑下山，愿僱舟走江湖，愿作诗兴吟咏唱和。怎的不暇思考就坦然相告师父呢？我的拾贯兄啊…
—相交盟约，情趣相济，妙哉妙哉。诗情如何？
—徒儿与拾贯兄吟唱，都以箫声随兴作结。
—备箫吟唱。直上重霄九，妙到毫端矣！
但见无名师叔闪进内殿，箫声已悠然而起。於是揖拜，信口开河吟唱：
捲簾无风信，
寒夜掌孤灯。
眼底数流波，
念剑掛纤腰。
问我行我指，
我行指天地。
怎的一下子人合心魂就回到那年拜山之情呢。
湘江水深，天高云淡。那只拾贯旛旗飘荡江心。拾贯船帆盪漾水之湄。这年摇橹男子眼尖心也细，一下子就把风帆驾到小埠头。
—公子僱船远方吗？他说。
—正是。也就登船了。
都是一路愁思百转。然後怎样开始天南地北闲聊来呢？
—大侠太无聊，不算潇灑大侠吔。
—你猜我僱船远方为何？也学他调侃他了。
—少年公子孤独走天涯，孤独为何？莫测高深也。
—怎知我孤独为何？
—弱冠含风，人在江湖心不在。
—奇谭怪论，莫测高深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信乎？
—信耳。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於是，两人都笑得前仰後合。但总觉得垂下的脸孔发热，不敢再望他。
然後呢，他聊起他的十贯船旗和他的身世。然後呢，印象太难忘了。
—风尘少年侠，你信缘乎？他出口都爱‘乎’ ，人像很道学。
—船家缘何言此？
—阴雨绵绵半月，贵公子是过湖稀客。你说妙不妙？妙乎？
—如此妙乎妙哉！怎不开怀笑呢。
—妙也妙君子也。
打从开船後，真把连月的怨气都消解了。也许就是他拾贯说的缘？
後来才听他说起为何叫拾贯，两人都为这缘合掌鞠躬。
天上人间何处觅知音？做梦也想不到会坐上这只风帆。如果说跟拾贯结缘就是世间缘，那麽家仇祇寄託於高山仰止了。而我好像由遥远天外飞来的小信鸽，拾贯船成了我渡湖拜师的情缘吧。湮水微寒。江湖南北渡何处？也祇拾贯操舵。看他拨桨弄波声，拨弄的好像也是满怀心绪起伏，令人千里迢迢随波行。天高湖广，水波连岸。我心游泳千重心事，无所适从，谁人凭说？也不知甚麽心思，竟有向拾贯诉说的衝动。
(…乍见日午如血。妈祖庙如血。白砂海波涛涛。满眼映照刀光血影。父兄在铳子轰然里倒下。我乔装别古墟，谁知我？我十六岁，孭剑走天涯。…)
但在湘水小埠头跟拾贯相别了。
—就到水之湄修道处，沿著山水取道登山，我不再陪妙君子了，有缘的话就是五年後盟约。拾贯说：妙君子，你一直朝北走，看到一座庙亭子，该当向午时分
。山荫水绿，却人迹少涉呢。据云，能越过庙亭子，不难找到登山路，但拜山难如登天。是耶非耶？你自担待呢。瞧你这副派头，神仙影迹，必定有看头呢。
(我是啥派头？) 真想问他。
—五年後妙君子再下山，再撘上我拾贯风帆，你我才算有缘人。有缘能走天下路，世上最爱有缘人。就这样相告相别了。
远眺拾贯的小船影，荡向湖心，心竟不禁怔忡，人也像失落了甚麽，又想不出甚麽。人在不知不觉间困思玄惑也似，被满怀的愁绪浸沾。从此，就祇自心相照
，穷山恶水独我行。拾贯，多谢一路相陪照顾啊，惟有这样告别拾贯喽，在心里说，也不知偷偷流泪为自己孤单凄凉，还是因失去拾贯相送悲伤？…倘若有缘践约的话，我当把乔装女儿心告诉你拾贯，一定告诉你。拾贯，我心凝聚这个诗情呢，天地谁知我？拾贯兄，山下这一别，你我如义结桃园。
乘云载月皆为我，
别道离愁恨千重。
秋雨绵密灑心头，
天地茫茫谁可诉？
当来到山下庙亭子时，眺望日正当空，才感觉心疲人困。已经两日不眠不休了，就在庙亭子稍停片刻，再思量登山路吧。心绪仍如千山万水情，也千头万绪，愁肠百结。也就这个心情意绪，解下小袱架子，抱剑端坐。就在此小庙亭歇息片刻吧。也就跃下庙亭子，踩过湿滑小栈道。越过数丈山崖，回望庙亭子已在百丈之遥；再跳跃而下，但见眼底静水如镜倒映百仞山崖，一派清流淌到竹丛处静寂无声，圈住水空的庙亭子。而两岸萧疏竹影犹摇曳一空翠蓝，似也把萧萧飒爽的山野气氛也点画，水镜无波似也把心魄也惊动了。
(跳进去来一番净洗身心吧。…)也就是突然的心思，怎也不知道会有这心情，才醒起已经半月未冲凉，浑身湿滑汗黏难受。(就在清波洗个清水凉，然後就枕庙亭子睡一觉，一定如登仙境界呢。…)心思犹照清波流彩，眺望荫鬱山陵，解下葫芦和太极剑掛腰，心祇念绿竹丛中摇曳的水情。然後微闭双眸，平举双臂，头颈也作大旋转，想舒缓盘腿坐下来，做一回吐纳气功。後来，是後来唷，猛然醒悟连脚靴布袜未脱，连单衫衣裤也未解。但还是抱剑作个鹞子翻，到了波心就窜进了清波。水不深，站下去水沾上腰眼，踩下去沾上胸脯，身子微微的凉寒。後来，怎样沉潜石卵水空作蛙游，怎样起伏河牀作规律的吐纳气息，彷彿都是洗却了尘世的苦难和烦扰，都是十六岁时鲜少的人生感觉。自我独立天水之间，人卧水底时也在不知不觉间解脱一路来的困思玄惑也似。冒出水後半浮半沉，感觉浑身凉透，四肢百节经络都舒畅舒解。我腰肢半沉舒开双腿足端坐河石，双眸平视河面上掩映的翠竹和荫鬱的山野，再远的荫影沿山陵而上，望到一缕轻烟云也似舒捲高山处，怎也难禁心潮起伏。忽然又望到了水镜里自己的影子，心刹那的惊奇。好像初逢自己的容貌摇曳水镜里，被翠绿的山水怀抱，连脸颊也泛化成不可捉摸的幻影也似，但把心魄戄住。想不出甚麽缘故，我出水芙蓉之姿沾惹水中境界吗？风凉爽滑过脸蛋，缕缕凉意沁透丹田。十六年华都在响水墟的浪涛里浮沉起伏，恰似梦影倾俄之间的颠覆，心念如生命初露玄迷，全被水镜的我影玄迷慑住，瞬息间被一阵羞赧炙热。凝视水镜，自己的双眸隐藏玄迷，而脸容却憔悴疲倦，令自己困惑也陌生。(世间再无娇嫩欲滴花蕾般李天英吗？我将是永远的妙君子妙大侠？拾贯，是你给我取的妙号。我在水中之颜如花非花，难道我就是镜花水月吗？我涉千山万水，心归江湖东南还西北？…)
於是用手把水镜的涟漪捣破，脸蛋也碎裂，祇看到水光闪耀水花。这样想下来，浑身泛上凉爽快意，心趣也沾透心思。突然感觉有小鱼喙吸脚趾和腰肢，直窜我舒开的双腿，总有股说不出的快感荏冉而上，由会阴穴游击气海，又悄悄然游击丹田穴，一股陌生的快感，源自蓓蕾的微颤，触动了天性的姣羞，已情不自禁微閤双眸，手指竟下滑下沉腰股，心房又乍然怦然起伏气海，直下关元会阴幽秘里，绵绵媃媃的潮也似流湍，直致雪齿切声呻吟。为何快感玄惑如梦？竟是这般景致，我身子乍地已上重霄九。都是天性之柔之媚也野，娇媚的心态与小鱼仔戏弄调情吧，也任情的簇拥野趣，让快感簇拥四肢百骸，如柔指轻撄经络，令自己陶醉了。浮萍也似的身子，双眸看到天高云淡，湛蓝天空被朵朵浮云轻扫，天地祇有我，天地也从这悠然水镜初始，人之初始感生命欢腾，犹豔阳如射。然而，为何快感玄惑如梦
？竟自难消解啊…。
当似梦非梦似醒之後。阳光打绿竹丛林斜射蓝蓝水镜，打水底可窥望我腰肢动摇的粼粼光波，绿竹与芦芒皆被映射，我眩目眩迷。由水波踩石浮沉，祇感风动柔柔，山水皆如万藾俱寂，彷彿感觉了天地之音，全静悄悄渡入心田，跃动我十六年的身体，然後在水波间入定。我知道从此之後再出发，再跃动之时就是太极护我江湖人生了。此刻，被玄惑的水镜破碎成千百朵心花，也剪碎我心花，激发我孤独的报仇决心。雪恨如幽古的天地之音渡入心田吗？幽古的山林水脉慑服我，再看时眼里全是亲切的砂滩河川沙洲，古墟狭窄的街簷，也山也水，却船帆樯集风动。怎
的都在瞬间映进水波来呢？难道旖旎的山林水脉有我也非我？我心被乍然撞击，光波水影皆随我，因之心飞魂舞，因之泪水滂沱。(拾贯，这山这水也是湘水之源流吧，如果你我相随，天造地设啊。你会懂我意思的。你欲知我吗？我分晓何端？…)这大概又是初上山的心神吧，竟会情不自禁吟哦起来。其实祇在心里吟咏而已，真挚的抑扬顿挫迴肠百转。 心负仇如海，
我问天为谁？
念山高水远，
别问我为谁。
我如镜花月，
天地知我心。
就在此时，深远处一对白鹤打山林飞来，一下子就掠过竹丛，落到眼前水镜上，弹起一阵水镜花影。就是此时，听到了小亭子传来隐隐约约一阵足音，如在流泉深处喘动。足音也划动打坐的心镜图腾。怎料到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矢影骤然射来，就在数尺之遥激动一片矢光射影；双指接著矢箭时，瞬间已打碎水镜，也打破天地人间最初的自我陶醉。後来祇在电念间出水，一身水珠淋漓跳上庙亭子，捉剑盘腿打座，藉以掩饰在水镜里游戏的羞赧。
人影已追上庙亭子了。此人一身灰袍装束，腰悬太极剑。因心念是同门中人
，刹时大喜过望之感消失了满怀的羞赧，抱剑朝灰袍道人长揖鞠躬。
—少侠打何处来？因何拜山？道长上下打量我。
—山林一派清奇，在下非因无为拜山叩山门。
—山林乃禅宗重地，少侠何故捣禅门清静？请报上名来。
—在下南粤响水墟太极门第十代门人李树德盖南公么子李天英。又是长揖鞠躬，把女儿身也掩饰。
—免礼。盖南公遣子进山为何？
—拜谒空空上人大师。
—可禀拜山之礼？
—小辈适才身心劳困，未拘小节，请前辈恕小辈无礼。
—免礼为何？
—亲拜禅宗大师定当禀告。
—有何见面礼？
—高抬贵手，剑下留情。
—你欲拜禅宗大师，焉不知拜山规矩？
—少年无知。
—玲珑少侠也，请亮剑，看剑不留情。
还未到细说分明，还未知守山道人禅号，见他拳剑跃起。
只听道人暴喝一声，剑尖在豔阳下闪耀一抹如虹剑光。真正不由闪避，一场进山过招不由分说了。相迎於太极山门，阴阳刚柔之巧之沾之顺之化之剋，皆在一念间。气吞山河，则气壮由之。天高云淡，豔阳洗剑八面风，则因打鬥佈局了。输赢乃天命註定，乃介乎剑气修养。我跃水中镜？舞剑乘云气而来，在天地之间游走相映，招招式式皆因家父悉心教诲，输赢亦贵在切磋耳。这都是後来的心事。两人起剑过剑招剑收剑，都以剑为礼，合揖为礼，都应回合分解。
—门人李天英有缘进山拜见宗师。
—多谢前辈剑下留情，幸甚幸甚。
—太极门有情。
—晚辈识荆前辈，前辈可赐法号？抱拳为礼。
—看年纪，你尊我师叔也。法号无名也有名。
—师叔妙号如笛声灌耳。(适才前辈一招箭矢乃一招报帖吧？)
—太极剑门深似海。
—我到云深处，请师叔领路。
—天地为证。(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