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洞箫想必有人把它吹错,他应该吹给平湖中的秋月。独坐幽院,想断桥上还铺着残雪,你我却已经坐望于岁月之河的两岸。缘分,早已经蛰伏于这场迟来的雪。你似乎很从容,在落雪时刻悄然转身,而我却在杏花初开的季节,独自守望,只等落英缤纷成一场细雨。 曾经在另一个二月,顺着箫声第一次漫步在江南。蓝天,白云,灰瓦,小桥,流水,在箫声中柔美成美丽的画卷。箫声牵引着我徜徉江南,我没有看到牛背上的牧童,却听到了悠扬的箫声。那年春来早,懵懂的一枝春花乱了江山,遂把江南染得轰轰烈烈。箫声穿行在繁花间,我本听箫,却无意中做了晋朝的武陵人,撞入了这片花海。亭亭如盖的树木枝叶交错,把一树树春花拥揽入怀。我不解花语,无法领会春花细密的心思。石桌,圆凳,几片落叶,你我兀自静坐。你说,禅是一枝花,花亦是一偈禅,她也许是橙黄色的,像冬日的暖阳;她也许是深青色的,像浩渺的苍穹;她也许是素白色的,是一树繁花绚烂之后的平淡。二月的花海终究成不了海,你我的缘分也仅仅是一枝花,一管洞箫,还有几片雪,在千转百回之后,终要以拂袖作结,而此时箫声又起,花也开始凋落。落花的时间短暂,却足够我回忆一生。 二月的洞箫一定是吹错了。此时二月水谷刹那间变成了三月驼云,我再也回不去,因为来时的路,已被片片落雪阻隔。隔了重重群山,我也能望得见那片箫声缠绕的花海。我这里杏花刚开,你那边却已云霞满天,如此寂寥,却又如此繁华。暮色聚拢,想起该摊开手掌,却发现:爱,原本没有承诺。的确,爱本来就无需承诺。徘徊在院子里,发现这里已种满阳光,可是这里不是江南。不能相忘,只能回想,你的碎花旗袍如你的灿烂笑容随细风荡漾。 坐在暮色里,看阳光瘦成一条线。归巢的鸟,却叫肥了思念。我想讲故事,却又怕我的故事惊飞了倦鸟。那是一只杜鹃,她原本要与柳树一起等春。她很天真,不与雪花争辩,只是好奇地打量迟来的雪,好像认定雪是替冬天来签字画押,雪会告诉春,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这里已没有冬的地盘。 雪太薄,纵是伤心,也断然不会泪如雨下。只能看桃花怒放成轰轰的雷声,沿着河流一路向南萧萧而去。而此岸,只有一场弱风吹动细柳般的心事。 二月的洞箫肯定是吹错了,他不该吹乱断桥上的残雪。想必冬天里的雪也落错了,它不该落在江南最后一个冬夜。 那么,就让这细雪濯洗我全非的面目,拿一根钓竿去无人的水边做一个钓叟。我应该做一个平静散淡的人,不该在错误的时刻去编织那个美丽的旧梦。 或者,让这箫声把我错吹成一个山野村夫,扛着一根扁担去空山学做樵夫。我终究不会再用一枝秃笔把忧伤搅动成浓浓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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