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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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连差不多算得上是我弃象棋学围棋的师父。姓扬,些许像《扬家将>里的扬五郎, 八百年前是一家。老扬有两只神眼,特别炯炯,夺人心魄,见一次就忘不了。快三十年前他从合肥中科大调到我们教研室,我在北京那所工科学院教物理蹉跎年华已然快两年了。
青春的背影现在是想不起来了,但最近新连老出现在我早上醒来一前的梦里。日子平静,饭菜可口,老婆不在,无人搭话,偶而便又在网上下下围棋,水平已然掉了两段,反应变得缓慢。生活里有太多不进则退外,我想起从前,想起新连,也不知他个大男人,在妇女报社混得好否?围棋还下不?长进吗?当年我俩别过时,他去了中国妇女报社,我走了他乡。昔日的月亮昔日的人,各走天涯难再见。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笑,忘不了你的脸,也忘不了哥俩的调侃,更忘不了互相给彼此的欢乐。
月亮在月子里有一天圆,人在日子里却天天都是被人拧的螺丝钉,这就是当年。有劲没处使,有情没处发,太阳照得人毛焦火辣,“十五的月亮照在边关照在家乡”。当年青春勃发,也不知道有多困惑。有劲的时候下午举举杠铃,夜里闲了唱唱山歌,就算把情发了。那年,我二十八。四人帮倒了八年了,举国还是在上下忙活左右讨论,“敢问路在何方?”歌里说路在脚下。我在大学里人浮于事,也仰望星空,想四大皆空。有心上人,但不得见。天各一方,把诺言放在心里,把心放在肚子里,日子天天熬,月月熬,年年熬,夜半三更盼天明。雄鸡唱,天下白,天白人就困,一睡解千烦。
我们教研室有个学院象棋冠军老何,老北大,一脸麻,人出奇的和善,爱和我们年青人们一起玩。我俩第一次下,我就把他3比0了,接着就成了好朋友。二十多年前中国星期三下午,大家法定一起瞎掰,一起难受一个下午,云山雾罩,东拉西扯,讲屁话听屁话,依法开会,法定受苦。受完苦我们就下棋,活人就缓解难受。一个人难受一次并不难,难的是周期性难受。嬴棋在那年月帮人在没用的精神快感后能鼓起点活下去的勇气。
学物理的,脑袋大多有些大,有点过剩还不太懂生活。我们教研室体育差劲,象棋蓬勃,后来围棋又风起云涌,新连来后,桥牌也星星之火。大家在娱乐里挥洒青春,在”智斗”中想阿庆嫂。不是大家不知道挣钱是硬道理,而是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下围棋,老何让我四子,我臭,就那还顶不住劲。男人嘛,要么杀人要么被杀,越顶不住劲就越想顶劲。老何顺势“小麦损失杂粮补”(《龙江松》里的台词吧?),乐呵呵。
新连是桥牌高人,听说和聂卫平的弟弟打桥牌搭当,常比赛。周三他给教研室的年轻人普及桥牌,偶尔给我支招,说上几招就帮我把老何杀得大败,高人就是高人。我佩服之极。拜他为师,他死活不依,但答应跟我玩“让九子”,说帮我死里成长,就像现在人死了大家说一路走好;另外,我还得跟他玩“让车马炮”。规则是赢三盘升一子(车算两子);输一次,请一次饭,把把清。说老实话,让车马炮跟人下象棋比让九子跟人下围棋要难,但为能跟高手招,我不管不顾不怕吃亏。我俩每次都先下象棋,后下围棋;对我言,先火焰,再海水。开始几个星棋,我俩平分秋色。俩人都骗与被骗,在被骗里长棋,在骗术成功中赢棋。围棋讲”欺三骗四”,让九子当然得骗字当头,把水搅浑。象棋让车马炮当然也是骗字当头。高人骗低人,智商耍低能。
两年左右,我俩周周血战,周周赌饭,每次都激情四射,手谈嘴战。下象棋时,新连通常都两眼暗淡,那是我的最爱看。他难得憨厚,常常自己跳坑。我力大刀重兼挖深坑;每次看他用他的象棋空白脑苦思,我都爱唱:浏阳河诶,弯过了几道弯?是呵,几道呀?但一战围棋,我便困顿了.新连撒豆成兵,杀机到处,两眼闪烁,我却只能: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经常喊两下万岁就认输。有时也顽强,盼他出昏招。他爱说:世上的事不都凭志气就能成;我爱说:杀猪杀屁股,实践出真知,要学泰山顶上一青松,没事就想毛泽东。不过,不管怎么顽强,总输多赢少。
长象棋要比长围棋长得快,因为围棋的战场要广阔得多。大刀快刀飞刀,定式手筋妙手,防不胜防,吃几个堑,涨一点智,在遭骗中成长。实践当然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但不思考不读书,便不知道用实践怎么去检验真理。那时还没有”摸着石头过河”的词。
后来我读了些围棋书,明白了些棋理,背了些定式,会了几套刀法。我们的祖先,不知怎么捣鼓?捣鼓出了这围棋,辩证思考,来回折腾,死了能复燃,生有时却不如死。势与利,弃与取,局部与全局,面对与逃窜。
我记不清输给新连成一多少?高手总能撒豆成兵,劈山添海,兵分两路,多头齐进,该弃的弃,该取的取,丢小芝蔴,抱大西瓜,而低手总相反。低手想变高手,只能多哼哀乐多读书,少写情书多练兵。我当年耽误了不少学英语的时间,成就了日后的很多悔恨。总之,围棋太魅了,一样的黑子白子,全凭人调谴。
新连最常用的战术是挑逗,我最受不了挑逗。“砍头不要紧”,主义真着呢。挑逗就是不近不远 “嗡嗡叫”,让人上火,上火就遭殃。遭殃多了也就会了佯装。有一次我头夜背了一套枪法,第二天他来撞我枪口,人都说“手中有粮心不慌”,包包里有了子弹就更是胆大心黑。我装傻,我装嫩,骗得新连色胆儿包天忘乎所以,我扬眉剑出鞘,”全歼共军于沂濛山下”,然后:濛山高,沂水长;再接着,新连给我买豆腐烧鸡汤。我俩一起进步,后来象棋我只能让他一个车,而围棋他也只能让我四个子。
新连和我一样,兴趣广泛。那会我在自学“群论”,最爱海森堡,老想着有一天也能走在海边沉思;“测准测不准”;而新连则爱翻点小文章,弄到<读者文摘>上去发表,扬名。我离开北京前, 新连调到<中国妇女>报,走时我为他践行,还给他唱了红剧:一路上,多保重,山高水长。
山高水长,日月同在;天高地远,有望星空的时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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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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