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别样的怀念: 阿黑,愿你在天之灵得以安乐和平—— 阿黑是一只“四蹄踏雪”的自来黑猫。它刚来我家时正是1976年的正月间,我们这一带有“自来猫丧,自来狗富”之说,家里人忌讳地驱赶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只好无可奈何地收养了。其实阿黑挺会“察颜观色”的,主人乐它就乐,向你撒撒野、撒撒娇,快乐地喵喵叫;主人愁它就愁,一声不响地蜷缩在灶前一角,耷拉着脑袋,偶尔抬头静静地看你一眼。对于餐食,阿黑从不挑剔,你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有时忘记了喂它一餐半餐也不吱一声,阿黑就如此的安静,我们常常都会忽略它的存在。 就这样,阿黑和我们相安无事地过了大半年,但到入秋左右,情况发生了变化。那时一向体弱多病的母亲被怀疑患上肺结核,在县人民医院住院了(后辗转到省人民医院被确诊为支气管扩张);8岁的哥哥肾炎初愈,正停学在家康复;3岁的妹妹肺炎也入院治疗。一家五口,三个是病号,就靠父亲的一份文职的微薄薪水支撑着,这样肘襟见袖的日子,就连镬都几乎揭不开了,别想说是吃肉了。6岁的我和父亲有一顿没一顿地过着,那一段时间我们完全忘记了阿黑的存在。
忽然,有一天,下班回来的父亲发现灶台上有一块足有一斤重的猪肉,父亲正纳闷着的时候,阿黑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在父亲的脚边绕圈子,并欢快地喵喵叫,父亲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对阿黑狠狠地斥喝了一声,连忙叫我出去问问谁家失了肉,赶快奉还。自始之后,家里没有买肉的日子,灶台上就有一块肉,而那些肉的而且确是阿黑偷回来的。因为我不只一次地亲眼看到阿黑的“壮举”,嘴里死死地叼着肉,敏捷地翻墙头,往家里的方向跑。每一次阿黑偷肉回来后,我们都要找失主还肉,慢慢地阿黑也就臭名远扬了,我对阿黑也恨之入骨。
这期间父亲多次趁着夜色用麻袋套住阿黑抛弃到火车站、汽车站、码头、江边、北江大堤,以及较远的郊野,但第二天早上,灶边依然见到蜷缩着身子的阿黑,只是它的头耷拉得更低,远远地才敢怯怯地望我们一眼。对于阿黑的违法行为,阿黑的“誓死追随”,弄得父亲毫无办法,只好叫街坊邻里做好防犯措施。之后,太平了一段时间,我们都为阿黑改邪归正、洗心革命而暗暗高兴。
有一天,却有邻街的一位阿婶上门来寻肉,任凭父亲如何解释阿黑已经安份守纪了,阿婶就是不相信肉不在我们家里,百般无奈之下,父亲只好赔钱了事,收了钱的阿婶,气仍不消,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的骂了一句难听的说话。(难怪的,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返身进屋的父亲咬牙切齿地拿起麻袋,要套阿黑,而见势不妙的阿黑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但是,阿黑最终没有逃过厄运。第二天早上,在灶边,有一只被麻绳打了死结的麻袋,里面蹿动着的就是阿黑。父亲上班之后,同房四太婆来到家里,带着我,拖走阿黑。四太婆一边拖着阿黑,一边狠狠地大声骂着:死臭猫,死晦气猫,浸死你……;阿黑在麻袋里面惨烈地嘶叫着,乱蹿着;引来了一些小孩跟随,起哄哄,向阿黑砸石子。我木木地跟着四太婆拖着阿黑走过老街,走上公路,走到码头,眼睁睁地看着四太婆狠狠地连麻袋一起把阿黑扔下北江,然后“哇”一声地哭了起来……
岁月蹉跎,已经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已经记不起当时6岁小姑娘的所思所想。却记得那天的晚饭,父亲沙哑地说了一句,如果我们天天能买上肉吃,阿黑就不会死;却记得父亲躲在镜片后的眼睛的那一眶打着转的泪水。 回想这件事,我不禁有这样的设想:当年邻街阿婶丢失的那块肉,真的是阿黑所为吗?是阿黑途中丢了吗?肉又去到哪里了?如果不是阿黑所为,阿黑也死得够冤枉。但是,在那个连人都顾不了的年代,哪还顾得了猫猫的事儿呢?
时代不同,猫的命运就不同,人的命运更不同。希望阿黑在天之灵得以安乐和平。 希望猫猫狗狗和人一样幸福平安地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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