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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美国的第一个冬天,和两个新疆石河子来的老何老庞同房。当年中国穷,出了国当然就得和新认识的人同房,为省点钱;省得多,弄不好还和外人同屋。那个冬假,三条汉子在同一家中餐馆当“伟特”(waiter),年三十的夜都不闲;忙完,揣着几个钱,冻得瑟瑟发抖回房,房里还不敢开暖气,裹上厚厚的棉被,想起过年要包的饺子,但没有伤感也没有悲伤;因为一个夜里“伟特”,就能挣来一周多的饭钱,很不错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个大年夜,三个人谁也睡不着,坐起聊,聊各自心中的饺子。我心中的饺子是猪肉韭黄馅(加虾更好,但我出国前,不记得吃过虾);他俩却异口同声:羊肉萝卜馅。我只知道新疆的葡萄,不知道新疆的羊肉,但直到今天,我还能记得老何说"羊肉萝卜馅"时,眼里放出的光。
美国的羊肉贵(差不多比猪肉贵四倍吧),当穷学生时,羊肉萝卜馅饺子,只能想想。当年出国的人,都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人人差不多都是穷怕了的。毛三十了,"尘与土"了,还跑到美国找“云和月”,话都说不利索,包里还差不多全空。没救世主,没党关怀,更没亲爹亲娘在身边,只有从未也有过的责任和理想:得活下去,得自己把自己养活。有富余,寄点给家。
日子真是个怪东西,让人老在今天想起从前;饺子是好东西,岁岁年年也吃不烦。日子就一个方向,饺子却有皮有馅,皮是永恆不变的一种皮;馅却有千万种馅,爱怎么搭配就怎么搭配,爱怎么捣(读第二声)制就怎么捣制,还真不好说什么馅最好。
中国的北方,初一的早上是一定要吃饺子的,热汤冷醋火辣子,白糖青蒜黑酱油(千万记着。一年的头一个早上,专心吃上一大碟饺子,把肚子吃得圆圆饱饱,想着就能在这刚到的年里能弄个大元宝。
北方人,比起南方人,嘴皮子,文采儿欠点,但却大多壮实高大,听林雨堂讲,毛皇以前的中国,皇帝可都是北方人,不过咱大汉王朝,开国的刘邦可是个南方人(江苏丰县人,林先生那时没英特耐特,难免跟着感觉走,觉着汉朝在长安)还是个流氓。
我生长在北方,但父母都是南方人,均不会做饺子,我从小在初一吃的饺子,都是从大食堂里买的。我头一次捣鼓饺子,十一二吧?和比我大四岁的姐姐精诚合作,和面,拌馅,拿捏,下锅,捞起,送进嘴,擦眼泪。馅,记得是白菜猪肉,更记得好几个钟头的辛苦等出了锅,还包着的饺子没有几个。当年的家里真好,有姐。
成功的饺子是馅一定永远都是包在皮里的,要圆圆实实,不应该是“汃”(四川话里的软)耳朵。皮,包骨容易;包馅并不容易。在我们家,一起包饺子是我和太太唯一的做饭合作项目,从进门到饺下锅,差不多一个钟头就得。现在,和面交给面包机,我捣鼓馅,常吃的馅是:“一虾二猪三韭”(一份虾,两份肉,三分韭菜),豆角(新鲜柔嫩的豆角用开水过)和猪肉,猪肉与香菜加点干虾,猪肉和冬瓜,猪肉和萝卜,猪肉和美国绿叶菜,猪肉和磨菇,猪肉和大辣椒(锅贴)。。。你尽可放飞你的想象。
今年我在我家的地里,捣鼓出了萝卜,很是鲜嫩,昨天凉拌实践过了,口感极佳。前天买了新西兰的羊肉,名声如何?在俺家的羊肉泡里表现不错,老婆老嫌羊肉少。
兔年要初一了,今年决定吃吃羊肉萝卜馅饺子(兔肉实在不好找)。蒜蓉是磨咖啡豆的小机磨的(方法是我发明的),酱油是万(找不着那个繁体字)字牌的,醋改吃美国的苹果醋了(不见得没镇江的醋好但比不上正宗的山西老陈醋),油辣子是我亲自拿油泼的,里边有我自磨的花椒粉和炒香的黑白芝蔴。情况,早给老婆做了通报,她说:天天盼。
末了,给美华的老长官,老领导,老玩童;老婆子,老大娘,老大姐;大姑子。小姨子,大叔老哥;小兄弟,嫩小妹,俊男靓女;大将,上将,中将,少将,大校,上校,中校。。。直到三等兵们,拜年了。
大家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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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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