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这是2008年11月8日在《归侨作家与华文文学》研讨会上的发言。前几天发过最后一部分，有文友建议全文发表。遵命。欢迎批评指正。[/I]
各位领导、嘉宾、同行：
在华文文学创作的百花园中，有归侨作家勤劳的身影。25年前，广东省归侨作家联谊会成立之初，就邀请杜埃、陈残云、秦牧担任顾问。他们三位著名的文学家，都是归侨。本会的许多会员，也是归侨。归侨的身份与独特经历，使他们的创作呈现鲜明的特色。其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从主题和题材来说，呈现出浓浓的乡情，深深的海恋。
归侨作家与华文文学的关系，简单的说，就是作者与作品的关系。华文文学怎么定义？好像也没有一个比较权威的、大家都认可的定义。各说各话也不一定不好。当下是一个价值多元、判断多元和表述多元的时代。狭义的华文文学是不是可以看成是中国以外用中国文字写作的文学作品。广义的华文文学可以看成是世界上所有用中国文字写作的文学作品。
那么，归侨作家写作华文文学作品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侨居地当他还是华侨作家时就从事文学创作了。一种是当他是华侨的时候，他未曾写作，还不是作家，回归中国以后，写作了，成为作家了，成了归侨作家。
凡是带“家”字的人物都未免档次极高、极为尊贵，功夫了得，业绩了得，名誉了得。作为一种职业或者一种经历，写作了一部书几部书或者著作等身，都被称为作家，很可以让希望成名成家而实际还未名实相符者窃喜，而让真正的作家身价贬值，羞以与他认为伍。所以，海外一些地方将作家统称为写作人、作者、写手，平实很多，中性很多。但是，在中国，要把自己或者人家原来一直在用的“家”字去掉，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是大为不敬、不妥、不能的事情。所以，我们的联谊会也没有必要改名。
大家注意到，华文文学中，涉及乡情与海恋的题材和主题很多。
乡情，并不是只有中华民族才有的。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民族都有乡情或者类似乡情的情感维系和情感宣泄。乡土文学、寻根文学、原住民文学之类，都是叙写和宣泄乡情的。而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里头，就有割舍不了的浓浓乡情。在中华文化的深处，乡情甚至是人性的附丽、出发点与落脚点。乡情不是一种简单的思绪，它同时是一种价值观、道德观、美学观。在中华民族看来，不管是名士高人或是芸芸众生，没有乡情，或者乡情淡薄，都是不可宽恕的错失，往往被认为是浅薄的、低劣的、卑贱的、不道德的、丑陋的。同样，没有乡情内核的文学作品，也是被看成是没有价值和没有生命力的。从《诗经》到《离骚》，从汉赋到唐宋散文，从史记到四大文学名著，无不流淌着乡情的明泉暗涌。
乡情，是对故土家园的热爱，是对亲人朋友的关爱，是对故园风物的怜爱。乡情的放大与张扬，有一个明确的指向：爱国主义，人道主义，人本观念。乡情的浓淡，往往与人跟家乡故土的距离成反比。离乡越远，爱乡越深，怀乡越久，乡情越浓。因此，归侨作家的笔下，几乎毫无例外的流淌着浓得化不开的乡情。
但是，归侨作家的作品并没有在乡情面前止步，而是顺其自然的走向海恋——依恋五洲四海，写作侨居地的题材。所以，完美意义上的乡情，一定会离乡背井，最终会走向国际主义，走向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观和美学观。我们也会看到一个有规律性的现象，只要他是归侨作家，他的创作就一定将乡情与海恋共冶一炉，他就一定既有浓浓的乡情，也有深深的海恋。乡情与海恋交融相会，相互激荡，相得益彰，形成独特的情感与文采，创作出不可替代的文学作品。他的乡情，经过海恋的洗礼，更加润泽、丰厚、绵长，刻骨铭心，至死不易；他的海恋，有乡情的依托，更加深沉、热烈、酣畅，难舍难弃，回味无穷。
试以杜埃、陈残云、秦牧的作品来说，就是这样。《乡情曲》《花尾渡》（杜埃），《珠江岸边》、《南大门风光》、《深圳河畔》、《香飘四集》（陈残云），《花城》、《北京漫笔》、《故乡的红头船》（秦牧），就是书写和抒发乡情的作品，而《在吕宋平原》、《风雨太平洋》（杜埃），《热带惊涛录》（陈残云），《黄金海岸》、《愤怒的海》、《地球龙迹》、《华族与龙》（秦牧）就是写海恋的作品。
归侨作家的经历、思绪与文笔就是，走出故乡，走不出乡情的萦绕，到达四海，增进了割舍不去的海恋。回归故园，乡情更浓，海恋更烈。
那么，在21世纪，我们还讲乡情和海恋，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只是一种怀旧意义和自娱自乐的情感的追寻与重拾吗？
在新世纪的早晨，望着冉冉上升的朝阳，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乡情与海恋，它的内容、它的意义、它的意趣、它的韵味，它的命运。
起码有这么些思考：
一，乡情与海恋已经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都知道，广东已经有一处世界文化遗产，那就是开平碉楼与村落。侨乡的建筑，中外合壁的风格，表现了人类文明的相互借鉴、相互补充、相互促进。这是很有象征意义的。它可以看成是乡情与海恋的标志性文物。
二，乡情与海恋在新世纪的内涵有很大的扩充与发展，新世纪的乡情与海恋，或许已经弱化了我们的上辈人那种魂牵梦绕、生死不易的至情至圣，而是在情感的基础上增加了合理功利、物化实在的成分，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实际情况。东边日出西边雨，纯情也须迎多情。
三，在全球化进程加剧的大背景下、在中国和世界都重视发展文化软势力的新趋势下重新认识乡情与海恋。重视华文文学的创作者与受众都有不断增加的趋势。海内外交往的频繁与活跃，不断产生新的热爱华文文学的“世界公民”，海外华文教育的活跃，中国国力的增强和中华文化地位的提高，会增添新的华文文学的阅读者。
四，在一定的时间和区域内，华文文学创作会出现后继乏人，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现象。作者的老化，作品的内容、质量、风格等等与读者需求之间的差距，网络文学的异军突起，等等，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改变它，也许需要五年到十年的时间。
五，以乡情与海恋为主要特色的华文文学目前在海外仍然是一种边缘文学。但是，主流社会会在一定的时候认识它的特色、作用和地位。这个时候离现在应当有十年以上。
六，文学创作永远是不能靠大生产流水线作业的。作者是天生的个体户。文学创作过程和成果具有社会因素，更多的是个人因素。创作者的灵性、悟性、定性、韧性起关键作用。有志于华文文学创作的人会得到尊重、鼓励和理解。他们要不怕寂寞、不怕冷落、不求显达，孜孜以求。
七，写作尽管是个体劳动，但有不可忽略的社会意义。文化是引领人类不断向上的动力。文学创作丰富人类的精神文化生活和精神成果。华文文学创作传承中华文化，促进世界文化交流，对全人类的文明和平繁荣进步，逐步营造和谐世界是有意义的。作家只要不自我糟蹋，自我贬抑，是很不错的名堂、很不错的职责以及很不错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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