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腊月                         

文/邱晓鸣

                                 

     进入腊月，年便近了。

     在外的人,每到了这个时候，总会想家。于是，我们一家四口人，决定乘着元旦放假，回家去。妻子收拾这，弄点哪，想着老家里的亲戚，算着给谁谁拿点什么。望着忙碌的妻子，我觉得奇怪，一个原本与我的故乡毫无关连的女人，一嫁过来，就把那里的原本和她不相干的人，当作至亲，张口闭口的把老家的人，一遍遍地亲切地叫着。也许，她应了那句话，嫁鸡随鸡。女人的随，是骨子里原本就有的，是本性。

父母早己不在，没有父母的故乡，只是记忆中留存的，一个抹不去忘不掉的，温暖的概念。如今，兄弟们南南北北地分散着，故乡，只住着我的大哥和小弟。开车走高速公路，紧赶忙赶的，心里觉得回乡的路很漫长。妻子一再叮嘱，开慢些，早晚也不务事的。我仍然不自觉地加大着油门，内心有些急切，盼望着早些到家。不到三个小时，在嗅到故乡的气息的那一刻，我的心，便释然了。我明白，其实，心里的那些迫不及待，是多日垒砌起来的对故乡的思念。那些思念，是零零碎碎的，有点象银行里零存整取的意思，如今，到了兑付的时候了。故乡，是埋藏脐带的地方。无论走多远，我的灵魂我的根，都留在这片土地上了，谁也改不了，领不走的。

来到小弟家，稍作停留，由于女儿稀毛小坏太小，外面天冷风大怕冻着，便让妻在家里领着她。我带着儿子直奔父母的坟地而去。买些纸钱，和儿子一起跪拜在父母的坟前。儿子说，奶奶，给你烧这么多钱，够你打麻将的啦！我笑。我说，你想奶奶吗？他说，想不起来。是的，母亲去逝的时候，儿子尚小不记事。我问，老远地赶回来，我们就为了烧这些纸钱？他说，也为了记念。我笑。人啦！一辈一辈的，生生死死，又何尝不过如此呢？望着儿子虔敬地跪姿，我很满意。犟驴似的儿子，平时犯错了，你打他也不愿跪的。我知道，对儿子来说，是亲情力量的促使，也是一种传统的教育。我说，那你该让奶奶打麻将多赢些。他笑了。奇怪，本想着内心该有些伤感的，可是，面对父母冰冷的水泥坟茔，过去的生活，动画似的清晰地走近我，众多的遗憾，孩子似着扯着我的衣襟，扯着我的心。我叹口气，为人子，在父母活着时千万不能留下遗憾的，我想。

我给大哥去了电话。他知道我们回来了，挺高兴。他说，来家呀！猪杀了。大哥一儿一女，都以成家，而且过的都不错。孙子都半人高了，和他儿子媳妇一起在镇上住着三百多平米的别墅。大哥却坚持呆在乡下，守着老屋，守着猪啊，鸡啊，守着几亩地。家乡有风俗，进腊月，家家都要将自家养的猪杀了，不卖，全腌着。同时，也腌着鸡鸭鹅，鱼呀，香肠什么的。在有太阳的天气里，一件件提出来，挂在大门两边朝阳的墙壁上凉晒，那景象，甚是壮观。来客人了，将腌制的咸货分样割了，一锅里烀熟，每样切一盘，再炒几样素菜，象水芹呀，矮腿青白菜呀什么的。往桌上一端，那家伙，荤的素的都有了，丰盛的很。你进村庒，想知道谁家的日子过的如何，不用问，抬眼，看他家门旁朝阳的墙面就一目了然了。

也许知道我回来，大哥家家门前聚集了一群人。见了我，大哥站起来。他笑，笑容里满是欢喜。他拉住我儿子，夸他说又长高了。然后他扯起嗓子喊大嫂：老三回来了，你跑哪去了。我发现，今年五十九岁的大哥显老了，个子本来就不大的他，显得比以往瘦巴些，黑黑的脸让人看着顿生爱怜。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大嫂一定在某家打麻将。他们说，农村，冬闲。不打牌没事做的。我笑。发烟。我见大哥家门两房挂满了咸货，看着让人心里觉得舒坦。

大嫂回来了，人没到，声音先到了：刚打三圈，没开胡呢！她一身红色羽绒服，笑盈盈地快步走过来。村里人说，你看你大嫂，六十岁了，还穿红，媒婆似的想俏呢！说完，他笑。大嫂说，你还穿个西服，寒冬腊月的冒冲小伙子，也不怕你儿媳妇认错人。大家说笑着，现在，城乡一体化了，乡村父母的衣着，多半是捡儿女不穿的，穿起来，显得有些不论不类。大嫂忙着亲热着我儿子，然后张罗饭，又安排大哥找人陪我打麻将牌并陪酒。大嫂也显老了，记忆中的那个，高挑的，白净的，一笑两酒窝，美的象剥开的熟鸡蛋似的，身后挂两条粗长的辨子的嫂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岁月在她脸上写下的六十年的痕迹。

我在这里出生，到十五岁离开，总共生活了十五年。其间，隔三岔五地回来过，但我还是想四处去看看。不知怎的，故乡的清水河变得瘦了，连村舍也变得低矮了许多。整个村庄静卧在冬日枯枝里，显得萧条，没有生气。大哥告诉我，村里大多是留守的老人和部分孩子，年轻人都去打工了。还有许多在城里买了房，过城里人的日子去了。我问，土地怎么办？他说，现在农活简单，机器收种，付些钱就行了。我问他平时没事都做什么。他说，看电视，要不打麻将。望着冬日里孤寂的村庄，我的心空空的，说不出是忧郁还是惆怅。

记忆中腊月的乡村是热闹的，村头的高音喇叭里播着人人会唱几句的样板戏。吃完腊八粥，家家就杀年猪，磨豆腐，准备过年。磨豆腐是两人手架子推的，另一个人在磨边填料。姑娘小媳妇们聚着，边干活，边叽哩咕噜地说着可心话。一家一家地排班次，人换磨不停。孩子们一群群地等着，谁家第一锅石膏点出了豆花，都要给孩子们分一碗的。吃完豆花，忙着去村里稻场牛屋里听说书的。腊月里，总有外乡的说书人来村里，二三袋粮食能听完全本《水浒传》的。牛屋里养着牛，特暖和。听书时男人抽烟，女人纳鞋底，为家人赶着年鞋。孩子们总在精彩的故事里睡去，醒来时，己经在自家的床上了。也许是尿床了，不敢说，自己倦在被窝里，捂着。这时，广播里传来了通知，某村与某村的蓝球赛几时开赛，还有参加公社革命宣传队的队员，几时到哪里报到。孩子再也躺不住了，起床，穿衣，走出门。哇！好大的雪。夜里偷着下的，半尺厚，白得烁人眼晴。满心欢喜，踏着雪，嘴里呼着白气，迎着艳艳的太阳，去自己该去的地方找乐。有孩子将家里的鸡罩拿出来，在雪地里扫一片空地，撒些粮食，用木棍支着，棍上拴着绳子引出来手里牵着，躲在一边，等。麻雀来了，叽叽咕咕，二只，五只，九只，十多只。是时候了，将绳子一拉，麻雀被罩在内了。火烤麻雀洒点盐，热热的，咬一口，满嘴流油，那滋味，真叫一个美。有伙伴从家里偷出一串炮竹，逮一只老实的狗，将炮竹拴在狗尾巴上，点燃。狗儿疯跑，孩子们快活地疯笑。远处，传来狗的主家一声喝；孩子般鸟一般地逃散了。一会儿，又鸟一般地聚集了。有零星的炮竹炸响，年，就在还零星的炮声中，越来越近了。

小弟来电话，说让我们一起回城里吃饭。大嫂有些失望，我让她随大哥一起去，她不愿。她说，晕车，再说家里有猪，鸡的，丢不开。见我们要走，她有些舍不得，她说，这怎么行，我都烧饭了，你们来家连一口水也没喝就走。说着，她从墙上取下一只腌晒的猪后腿，硬生生地往车里放，我们只好拿着了。临别，她朝我儿子喊：乖乖，长成大人了。以后，你姐和你妹就靠你照应了。告诉你姐，过年来家。大嫂的女儿学校毕业后，随我分配在北城，并成家生子。知道！儿子脆脆地应着。我们走了，大嫂送到村口，远了，仍见她在哪儿站着，望着。儿子悄悄地问，大伯叫什么？我说，你自己问大伯。大哥听见了。他说，我叫福年，幸福的福，过年的年。

是的，腊月，快过年了，愿明年大家都我大哥的名子一样：福年。

暖暖的文字,细细碎碎地诉说着故乡

冬日的老家，儿时的乐园。腊月，不认为寒冷，回乡后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仍感到是一方热土。快乐老家，永不消失的童年梦。同感！我也要回老家看看，还有父母留下的老屋！

「故乡，是埋藏脐带的地方。无论走多远，我的灵魂我的根，都留在这片土地上了，谁也改不了，领不走的。」
引這句作者心語，是被他寫下來的臘月情景動！作者把鄉情、親情經歷歲月的淘洗作用，讓我想我念我思。我感覺的就是文字帶出的魅力。

谢冯潇荒田国参秋叶兄评读，祝好

问候muzhenang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