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阳谈诗之二十五：文奴和文主

文人大体有两种，文主或者文奴。文主者，文字的主人；反之，就是文奴，文字的奴隶。

什么是文字的奴隶呢？作者被自己的文字所主宰，成为自己文字的奴隶，就是文奴。这类文人，也有几种境界。其低者，为了描述某事某物、某种心境，左调右适，寻章摘句。宋人苏轼所谓的“寻章摘句小雕虫”，就是这个道理。其高者，作者入于自己文字所营造的世界中、并为自己营造的世界所主宰，在这个文字的世界中，作为作者的文人，其情境的张弛、舒扬吐纳，完全被自己创造的文字世界所主宰。前者，文人寻章摘句所创造的文字世界，和文人自己的世界，基本是剥离的，这样被描绘出来的文字世界，缺乏生命感，境界低，属于文字中的“雕虫小技”，这一类文字，例子比比皆是，旧体诗不谈，新诗人物中我们熟知的入臧克家等人的诗歌；后者，文人的世界融入在文字的世界中，文字的世界，就是文人的世界，这样的文字，作者的生命与文字的生命合而为一，所以境界高，我们熟知的古代文人如屈原、杜甫，现代诗人如海子、顾城等人的文字，多多少少都属于后者；而曹雪芹披阅十载成就《红楼梦》，作者穷十年生命，成就红楼梦的文字生命，最后泪尽而逝，可以说，《红楼梦》恐怕是此类文字的最高境界，以至笔者都不忍加之于“奴“字。

什么是文主呢？顾名思义，文主者，作为文字主人的作者而已，也就是说，作者自己是文字的主人，作者的世界主宰文字的世界。作者的境界是什么，文字的世界就是什么。这一类文字，作者的境界超越了文字本身，文字体现的，就是作者本身的生命，作者本身的境界和文字的境界，在这个意义上，完全合一。这类文字，境界必然高，因为作者的生命超越了文字。大凡文主者，吐纳俯仰，皆成文章，文主文字，无论如何横竖冲折，都成境界 -- 修辞家所谓“嘘气如虹”，郭沫若称李白诗歌“天纵之才不可学”，都是这个道理。文主文字的例子，如《老子》由流水成道而及玄妙、《庄子》齐物逍遥之磅礴无极、曹操文字之高格丰满、陶潜文字之自在自然、李白诗歌的高远，苏轼文字的清、越、洒脱，等等，等等。

写到这里，笔者想起曾经和老友王小章谈到诗人生命的分别。小章称曹操生命丰满，而曹操的儿子曹子建，生命就薄白贫弱许多。小章的观察，多少也印合了笔者上面两段文字：曹操文主，曹植，文奴而已。

先谈到这里。

李兆阳      2009年1月6日

读李兆阳先生文章，如醍醐灌顶，顿然有悟。当然翎翅之悟只是小悟而已。
李先生把写文章的境界，分成文主，文奴。确实贴切。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是文奴了。我等当然连文奴都算不上。
知道有“为文造情”和“为情造文”之说。后者的境界，应当比前者要高。为情造文，大概指得是自然发挥，言之有物的情况。而另一种则是为写文而写文，“为赋新诗强说愁”。我们能做到为情造文，已经是不错了。
做文主作文时驰骋四海，神游天地，漫抒胸臆，浑然天成，不是许多人能做到的。当真有“天纵之才”的意味。
谢谢李先生的精辟独到的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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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翅、依林鼓励。李四近四年的文字基本上都是在地铁上写德：坐在地铁上，作文字可以随心所欲：：））。。。谢荒田指点：依林文字灵秀细腻，李四早领教过了，翎翅寥寥几句话，就不一般呢。盼翎翅、依林多贴写评论文字上来，让大家一睹风采

“俺不会作文，两样与俺都无关。”
哈哈，南亭兄这倒也推得干净。你怎么就“文盲”了呢？呵呵。
“文奴和文主”，兆阳兄此文是算论透了的，而“什么是文盲呢？”，此文似尚未看见定义和提及。和和，怕一时也是很难说得清。
                                                            文刀
                                                        2009年1月8日

                                                               

谢南亭和文刀读：两位新年好。

谢孔雀MM鼓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