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

一

娥其何，穿云度月
鸟将下来
鸟将下来

我们把自己写入风中
我们把自己写入天空
我们把自己写入九月。娥啊
你从哪里来？
                 -- 引子

九月的阳光很好
满街的女人进出眼帘
满街的声音被挡在窗外
其中有你，娥
有你的微笑浮在空中

一朵云飘过天空
许多翅膀飞出云外
你仰头的时候，一缕阳光击打
翅膀，进入你的眼帘
你听到唱歌的声音

九月的海边一轮圆月
海中央开一朵白色的花
月影落入水中
花落水底，鱼儿游向你。娥

把阳光带给你的除了秋天的翅膀
还有秋天的月亮
还有月光下你自己的身影
还有狗吠
月圆的那天你打开窗，一整夜
听狗叫的声音

我们从各个方向进入秋天
如同各个方向的窗口面向同一个庭院的水
看水落水升
如同鸟落鸟升
飞向另一个天空

二

旬。月有光
出白羲，入沐流兰

我把东方给你，让你远望
秋天，让落日辉煌
九月在故事中重复
除了水边的脚步
除了水中的莲
除了水上的乌篷船
娥啊，你竟要绝尘而

去么？
月亮即将升起
你的脸庞将印出圆满的痕迹
自从那年你江边落泪，娥啊
月圆照水中晶白的鱼骨
月缺照水中晶亮的童年。一颗星
从天上落下来
穿入水中开一朵洁白的花
娥啊，水底出现你的眼睛
月斜星过不留痕迹

今夕何夕
把舟中游

三

瓣黄花交给你，你为我
唱一支歌
唱一支秋天的歌
木叶落而风飞
木叶落而风飞
山高水长
山高水长
期子于水边

从前的日子，浑圆如江边的石头
我们一起走过春夏秋冬
一起透过渔网的眼看大水冲倒山崖
水过石出
石裂鱼生
你把自己的脚印在石上
我把自己的脚印在石上
月出江上，木落
萧萧。娥啊
你的心事已经印在岩石上

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千
星月哦。风不尽
流水不尽。娥
让我把三瓣黄花交给你

四

方有音。日出。东方飞来
太阳鸟。驾车而来者
是谁呢？早晨九点钟的太阳照在
高高的山岗上。前行者被太阳拢入
光曦中，后行者的额头
被阳光紧紧牵引
我们追随岁月的脚步
从春天走向秋天
从东方走向西方
从生到

死。日落西山
百物归入月光。驾车而去者
又是谁？把脚步
还给我吧，让我们自己前行。东方山顶
塔尖指向天空
大河滔滔东逝。红喙鸟在庭前
叫了三天三夜啊父亲，父亲
你终不为所动

娥，自在者永在
从东方飞来的鸟儿已经归入西方
从北方飞来的鸟儿已经归入西方
从南方飞来的鸟儿即将归入西方
中秋，一轮当空
自在者无言



五

谷收。川河水静。月上大川。天地明

仰起你的头，让我看看
鸟儿如何在你心中筑巢，月光如何
在你眼中植根，你的目光如何
穿透千家万户，进入人心
像树一样生长、成熟。红叶
摇荡。那留在山岗上的
岂止有暗夜的光呢。我们一同翻越山岭
在山顶留下许多脚步
并留下许多水，流入

山脚。月明星稀
乌鹊南飞。季节已经结果
月光正在发芽，把你紧紧地
扎入土地

娥，日子就这样成为果实
你的目光就这样成为骨

六

合清。天高云淡。从山里出来的王

你为什么流浪？
东方的箭囊扛在肩胛
你为什么走向西方？
鹰过长天
落日驮在你背上
你骑在马上
马蹄哒哒震落你脸上的血
月光照亮血光

天皇皇
地皇皇
水色湟湟。一重水外
万重山，万重山中
万重月。王
月光的日子就是流浪的日子
骑上你的马
走向西方

西方有月光

七

凫浮月。一勾钓水。峰峦接天，连接天上月并
水中月。哦

我如此接纳你的翅膀
让你贴近我，让你的颈项
进入月下的港湾。悸动
传入水波，驱赶
红尾巴的鱼儿。我的梦
随鱼尾摇动，游向东方
游向你

王，许多年水边遥望
天上月望成水中月
山上花开成水底花
红叶满山。王啊
如果红色预示什么
就让我用血涂抹你
揭示你的前程
月光下，一痕彤彤 —

王啊，展开你的翅膀
月将落
日将升

八

极。四方仪仪。旭日升
在光中沉思的脸，可曾看见
山坡上摇动的牛尾巴？阳光透过你的眼也透过
我的眼，你思量你的乾坤
我读我的画

十月，叶子在光中透明
我们走入叶下，一任叶影摇动
红色的光明灭
印下秋天的标记

风动。叶动。牛尾摇动
长谷流丹
娥：西方月痕
王：东方有九重塔

九

九重阳。风飘飘吹水，日暌暌而黄花发

摆上你的菊花，你将献给
什么人？什么物事拂动你的眼睑
让你无眠？花露
藏入花心，一如秋梦
藏入花露。娥
翅膀早已飞过山外
月痕已收

登高远望
大野。菊英夺目
从黄花中走出的人，又一一
走入黄花。阳光焚烧秋梦
如同岁月焚烧秋叶
秋烟袅袅，浮你
归入天空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
万物，万物归九
九九归一


李兆阳      2007.9.14-2007.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