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的潜台词（十首）
一、落叶在飞
落叶在飞，秋天已深
它象恋曲中的闪电
照进一个人的命运
再大的山峦也显得单薄
再广阔的内心也布满阴云
连公园里的石凳和铜雕
也衰弱下去了
被加快的脚步如此凌乱
被期待的双眼泪水纷纷
新落成的车站在风中颤抖
来来往往的人爬上站台
想家的内心已经不堪一击
就这样离散和欢聚
就这样从枝头起飞
在暗淡的谜语之中
飞过秋光照亮的废墟
二、远处的家园
家园依然在远处。我的心中潮水四起
那些与春天一起来到的喜讯
她们的结局却与秋天的果实相悖
而现在被腾空的村庄越来越小
沉默的树冠下依然站着
让人心慌意乱的身影
那是蹒跚的儿女和衰老的母亲
大雪和黑夜来临之前
落日接过的灯盏，是风中虚弱的眼睛
而家园是命里的一枚苦果
只有我的铁石心肠，才更象一把刀子
把她突然剥开，看着她向远处的风中坠去
三、冬至
和节气一样，这只是一种命运
无论你在那，是命运就有报答
冬至了，你如何接受这风吹草动
你如何接受这命中的因果
你如何在风声中等待
等到云层下面的鸟声复活
等到红颜薄命，人去楼空
冬至了，你可以在心中安排另一种生活
把门窗关紧，把美梦收缩
把打谷场移入内心，在泥炉上升出小火
你可以轻轻走动，但要保持低调的生活
夜色下的麦田和山峦纹丝不动
波涛已被大地推远，而一场大风雪
却正在一副画中沉默
冬至了，这绝处逢生的季节
你可以在心中继续感激这几乎停止的生活
四、旅行
其实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
把行囊放在陌生的城市，我特别
不安和羞涩，象麋鹿来到了异帮
我忧伤而困惑，我欲言又止
我愧疚于月光下的大地和繁荣的花园
以及草地上谣曲一样延绵的绿色
那街道上的人群象盛开的假花
对于我是多么陌生，而他们
对我的靠近始终保持着警觉和沉默
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漫步街头，我的心中枯叶飞落
这缓慢的旅程也许要延续一百年
似近似远，遥不可及，又不可触摸
其实你和我一样，都在风中成长，命里奔波
时分四季：春夏秋冬
象生四仪：喜怒哀乐
而我身陷其中，迅速转换身影
我是谁？谁是我，我非我
五、绿茶
在一杯清水中，出现岩头目睹的风景
童话在春天吐蕊的时候，停滞的大地
正好空穴来风。收留云朵的树影
出现轻微的摇摆。而波光粼粼的春天
开始在山坡上沸腾
一个盲茶女的心愿在春天复活
一个收茶人的布袋装满遥远的行程
一片山坡可以允许很多人终生相聚
一杯清水可以照见一个人的笑脸和泪滴
并且可以一直接受一句问询：
你还好吗？你是否一直在品味和回忆？
六、菊花
菊花开了。那是她的花叶
而她的内心却闪烁其词
她似乎在犹豫。时间的陷阱
象一面镜子，一会儿模糊
一会又变得光滑和清晰
蝴蝶绕枝三匝，没有人听见她的低语
花园越来越狭窄了
落叶埋尽了秋风的葬礼
一个戴墨镜的人表情庄重
来到她的面前，他突然摔进花丛
他爬起来，他在寻找他的眼镜
他的手所到之处，菊花一片颤抖
激起的阴影象黄昏一样深
菊花开了。她有太多的伤痛需要抚慰
七、鸡血石
和一块美玉一起旅行
象怀抱着一盏灯，夜晚变薄
天亮得如此之快，风中飞行的火车那么轻
这是巴林右旗的鸡血石
一个天堂一样美丽的小镇
黄沙中露出的石头
象隐身的女子，在露水里
显出裙角的佩环
闪动湿淋淋的星光和响声
眼底的草原多么困倦和安闲
转过身来的毡房，看啊——
在春天边缘，被水晶般的阳光
照得一片腥红
鸡血石，它缺失的部分
还沉浸在恋歌一样的梦中
八、梅花词
索性说出这疼痛。让雪退远
让一朵白云始终送出阴影
这一夜与鸟无关，与怀旧的想法无关
雪地上漂浮的白气是冬天的一角
我捂住双耳，慢慢融化着被隔断的风声
黑果木斜插在闪亮的山坡
被揭开的大地象一把弯曲的胡琴
在黑夜里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
如果你非要在雪地上分开道路
走在月光下你就必须聚精会神
而我紧紧跟随着你
我的心中，是徐徐的暗香
和一团来自墙角的足音
九、心脏
这列破碎的火车
换过一个角度，我仍然看出
这一直在添加却永不卸载的
闷罐里的生活
走不出界限却是可以停歇的
呼喊无声就保持沉默
顺着血液走进来的光亮
让黑暗的身体一会儿凉一会儿热
春天的一个好比喻
让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衰败的风景永远是一场失恋
它让我疼痛的内心一天天衰弱
被掌控在生命之手的飞奔
是可以减缓的，象停靠站台的火车
打开台阶，可以上下
拧好螺丝，抱紧行走的规则
而我看着它靠在那里，大口地喘气
我听见了它断断续续的心跳
我不知道自己想说出什么
这秋风中预伏了神秘的征兆
十、北方
这虚幻的大地，多么令人赞叹
多么让人迷茫，红色的山峦
正在梦中收集最后的火焰
爱上春天需要一种胸怀
爱上秋天却是一种绝望
沉默的北方，战栗的北方，低着头
在辽阔的记忆中继续奔走的北方
忽远忽近的落日和黄昏
一直让我心乱如麻
爱是离人的软肋，恨是故土的硬伤
一群蚂蚁绕着奔跑的祖国
是秋后一棵伤痕累累的树桩
2006年11月11日 北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