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独白

1

你如此行：仰面等候大师
引导你的脚步。在夜间
乌鸦的翅膀几度拍打天空
把你带入乌啼声里，带入某个
幽深的世界。在那里，你找到月光和
星光的遗迹，许多掌印，许多磷火
许多水晶和和骨头
红彤彤的莲花啊开遍六月
人声
噢许多人声

那一年我们涉世未深
大师，我们曾这样追随你
杨花落尽
子规啼哦，阳光一闪
一闪
地抹亮我们的额头
我们神情专注地向你注目
在你的眼神中构筑宫殿
并在你眼神的光照中酣眠 --六月

阳光泛滥
绿意泛滥
红纱巾包裹柔长的脖颈
一朵花
开，再一朵花
开
你打定主意
将选择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仰脸
把自己融入六月的阳光
你如此行，为要纪念
那已经凋萎的和
将要凋萎的岁月
或者生命
或者火
或者那些周而复始的

水印哦大师，大师
黄昏中走近的身影即将见证
水印不断膨胀
你的目光紧盯大石板上
某人仰面酣卧
流水叮叮咚咚流过
她的脸
月光满身 --

2

你曾经如此行：仰脸迎候
母亲的手，抚摸你的脸
六月的风吹荡，岁月
被逐渐分解。你看见自己被风牵引
如同流浪的身影被夕阳
逐渐拉长，并入黄昏的树林
你走入路中，观察路边飘过的微笑
或者愁眉，或者被长久埋藏在心中的
某个日子，某段故事，某个叹息
你走近水边，发现水中自己的脸
布满忧伤，如同细碎的黄花
布满山坡。你因此沉思：
我们终将把自己

交给山坡
如果黄花代表阳光
阳光将永远充满我们
我们将永远在六月的风中摇摆

哦夕阳总是那么美好
大师啊
翻开蒿草
你将看见草下的墓碑
还有碑上的铭文
某年某月某日
某人生于此地
并死于此地

在你前面走来某个身影
在你身后走过某个身影
我们一同行进
大师，算算他们的前程
也算算我们的前程

3

从前某个日子
大雨滂沱，七七
四十九天，大水
淹没土地，留下空中的飞鸟
水印，还有七色的虹
因此，每一次仰头，你都看到
彩色的桥，桥上的故事 -- 就是
大水的故事，在六月泛滥
把季节淹没，也把你淹没

采采黄花
熠熠其黄
风至哉
风至哉

闭上你的眼睛，举起手，向上仰脸
你将感受俯视的目光，审视
你的时日：从前、现在，将来
那些眼泪，那些欢笑，那些
圆月下的狗吠声声 -- 谁将
为你解开结在 窗口的结？谁将
为你凝眸，为你回忆
远去的脚步？六月终将过去
母亲的手掌离你越来越远
你将离开栖身的山坡
走向水
流浪的脚步将再一次敲击
你的日子
你的身影啊 -- 大师
哦大师

4

又一个日子
山坡上出现一棵树
树下流水潺潺
日出人来
日落人往
我们把这些称为鸟

呜呼
过者如斯，生尔
生兮逝者逝
我们陆续走入树下
看日落
月升
让月光包围我们，把我们投入水
让水流过我们的脸
让水印透过我们的瞳仁
一圈圈放大
在水底开一朵朵透明的花 --

六月
夜凉如水
溪水流过树根和骨
远方有狗吠
邻家有濯足声


李兆阳      2009年6月

兆阳先生完成了《六月的独白》。动荡的心迹路程，在结尾之处趋于平静。“又一个日子”的生活，似乎简单平常。而月光如水之时，水底有就“透明的花”。回忆思考，似乎正像月光，象流水，冲刷着“树根和骨”。

谢荒田和翎翅。还是美华温暖啊。荒田: 什么时候拉上沙石大美人、依林等吃吃饭喝喝酒？

我不懂新诗，读兆阳先生的诗，觉得很有气势，语言很美，在分行时，好像感情的考虑先于逻辑的考虑，恐怕这是诗歌和论文的区别吧，我学习到东西了。

谢谢邓治读。我也从大家的文字中得益良多：论坛是现代文人交流的场所。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