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碧血女兒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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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碧血女兒魂
這是一個不一般的"楊門女將"故事, 如果你只是看慣傳統的楊門女將故事, 只能接受她們是"高偉正"的形像, 就不要看下去了. 因為它可能令你不舒服, 甚至反感.

我這故事與其稱為"歷史小說" , 不若如日本人稱之為"時代小說", 是以故事寄生於"歷史"框架上.我筆下的穆桂英不是那所向無敵. 神一樣的偶像, 而是一個有血有肉, 有理想, 也有人性弱點, 有欲望的人.

這故事的起源在一個桌面戰爭角色扮演游戲. 全故事五萬三千字, 希望決定讀下去的你們會喜歡.

又,穆桂英本來就只是一個創造出來傳說中的人物, 但耶律休哥是真有其人的. 只是正如前面所說: 這不是歷史故事, 因此他們是否屬同一時代, 實不必深究了.
1楼
第一卷     南征策

(一)

大遼帝國死牢。

囚室中的穿著髒得發黴的罪衣, 手上戴著重枷, 頭髮有如亂草的男人閉上了眼睛坐在石床上。 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究竟關在這除了一扇細小的天窗外不見天日的囚室中多久了。 起先, 他對自己既判了問斬而久久沒有被押赴刑場處決有點困惑,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 他已再不想這個。 可能他們已把他忘了, 就讓他在這兒自生自滅。 看管他的獄卒有時見他整日一動不動, 也每每以為他已斷了氣。 但當他們看到他睜開那紅得像快要噴出火焰的雙眼時, 沒有人會不感到震慄: 這個紅, 絕非人間所應有而只能來自地獄! 除了每日送他殘羹冷飯及換了馬桶子外, 所有人都離這囚室走得遠遠的, 活像關在裡面的不是人, 而是一條來自遠古洪荒, 不知名的巨獸, 隨時可擇人而噬。  男人在孤獨中渡過一天又一天, 起初他們還會聽到他發出怒吼和詛咒, 漸漸連這些都沒有了。 男人沉默, 不發一言, 好像成了囚室的一部份…

石壁的秘密孔窗後的女人當然知道他不真的石化了。 她看得出他內心那一團火。 來自地獄的火一直藏在那雖經百般折磨卻堅厚如精鐵的胸膛中等候時機爆發。 丈夫要殺他, 是看到他對皇權的威脅; 她卻保護了他下來, 把行刑一拖再拖。 丈夫死了, 她想過放他出來, 可是她有所顧忌。 身為新君的幼子絕不是能駕禦這巨獸的, 她應該殺了他, 可是她沒有。 她看到他的狂, 欣賞他的奇才, 他的武藝, 她需要他為她完成她先夫的夢想。 不! 那是她的夢想! 她的十五萬南征大軍已準備好, 但她知道在整個大遼沒有一個人比這個男人更具統帥之才!

對! 耶律休哥! 大遼中首屈一指的將才, 可怕的快刀手, 男人中的男人! 上天生她蕭燕燕是註定她成為一個傳奇的女人, 耶律休哥就是註定成為名震天下, 佐她一統天下的人! 她曾想過要他成為她的情人。 畢竟丈夫已駕崩多年, 寡居中長得艷得不可方物的她有面首的男人也不是一日。 可是她不敢。 她有自信在朝廷上可以駕禦這個人, 可是如果一旦他上了她的床, 就不好說了。 男人與江山之間, 她蕭燕燕絕對會選擇後者, 即使是如耶律休哥這樣舉世無雙的男人。

在她與一統天下之間, 她需要他為她推倒一道牆: 楊家軍!

宋軍百萬大軍她嗤之以鼻, 可是楊家, 她不敢小覤: 太平興國七年的慘敗, 天門陣, 雁門關…無一不與楊家將有關。 老楊業和他的兒子死了, 可是楊門不曾沒落, 反之, 那些楊家的寡婦們比她們已死去的男人更難纏! 特別是那個女人!

上天好像和她蕭燕燕開了個大玩笑, 一方面賦以她以一個女人而具治國之才和統一天下的野心, 另一方面卻又派另外一個女人到來成為她的死敵。 穆桂英! 自從年僅十六歲的穆桂英把她引以為傲的天門陣打得稀爛開始, 她每次南下的意圖都功虧一簣。

穆桂英不除, 宋土難得!

但她不會絕望。 她有耶律休哥!

她知道可以命令他率軍南征, 畢竟他的家族性命在她手中, 這巨獸雖然可怕, 卻也有死穴。 家人對他重於一切。 若非如此, 當年先帝也不會如此輕易把他拿下。 可是她知道如果單是命令他, 威脅他, 他是絕不會全心全意為她掃除一統天下的障礙的。 那需要更大的一種動力。

蕭燕燕突然笑了。 她已知道要怎樣做。

 
(二)


耶律婉兒被蕭太后入宮時, 她的心是如此忐忑不安。 她知道一定是和哥哥的命運有關。 這些年來她不斷奔走, 甚至提出沒身為奴來換取哥哥的自由。 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這次突然被召見, 莫非是蕭太后回心轉意, 抑是…
她被領進了後宮深處
「參見太后。」 耶律婉兒伏在蕭後寢宮玉階之前。
「抬起頭來吧。」
她緩緩抬起了頭。
蕭燕燕動容了: 竟是已長成如此美麗的女子!
在一瞬間, 蕭燕燕心中有點不忍。
「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她想。
但這念頭只一閃而過。
除了江山與權力, 所有事都可以犧牲。
「你就是婉兒?」
「是, 太后」
「好一個美人兒。 難怪, 你兄長把你珍愛如斯。」
婉兒臉上一紅, 當下見機不可失, 就俯身哀求道: 「求太后赦臣女兄長之罪。」
蕭太后沉默下來。
良久, 輕嘆了一聲。
「不是我不放他, 只是先帝有遺命要把他正法。 多年來我已盡力保他性命。 可是那些元老大臣就是不放過他, 恐怕…」
她言而又止, 婉兒已感到不妙, 連連叩首。
「 太后一言九鼎, 大遼國中, 誰敢不從? 臣女求太后開恩。」
「唉, 話不是如此說。 我身為婦人卻操國柄, 不能單以威殺服眾。 昨天, 他們又上表要我殺了你兄長。」
婉兒聞言,已嚇得魂不附體, 渾身抖顫。
蕭後暗中發笑, 想這小妮子倒是純真得很。  
「求太后救救我哥哥, 婉兒定結草銜環以報。」
蕭後再嘆了一聲, 道:「要救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就要看看你是否有決心和膽量了。」
婉兒聽了一呆。
蕭後笑了, 道:「如果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
「太后要我殺人?」 婉兒的瞳孔張得大大的。
「放心, 我要你殺的人是大遼的敵人。 我軍馬上就要南征, 如果你隨軍出發, 殺了穆桂英立下大功, 我就可以藉此放了你兄長。眾大臣也無話可說。」
「可是...穆桂英是宋國名將, 臣女未必有能力...」
「你是休哥的妹妹, 我知道你亦嫺熟弓馬, 只要你有決心, 就有機會。 萬一你不幸犧牲了, 我答應你也因你捐軀而免去你兄長欺君之罪, 如何?」
婉兒心中一凜。
雖然她武藝不弱, 她知道自己絕沒有殺穆桂英的本領。 這個蕭後當比她更明白...看來,她是要她去送死了。 
「也罷了, 反正我和兄長都是砧上之肉, 而這是可以救出哥哥的一線生機...」她下定了主意。 
「臣女謹遵懿旨。」
耶律婉兒退下後, 蕭綽沉思了好一會。 把這樣的一個美人兒平白犧牲確是有點可惜, 只是…
仁者不掌兵!
何況, 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成功的機會, 就看看她造化了。


2楼
(三)

雁門關。
天下九塞,雁門為首。
雄關依山傍險, 東走平型、紫荊、倒馬,直抵幽燕,連接瀚海;西去軒崗口、甯武關、偏頭關至黃河邊, 扼三晉咽喉, 為兵家必爭之地。
一夫當關, 萬之莫開!
但今天鎮守雁門的不是「一夫」, 而是名震天下的女將: 穆桂英!
穆桂英, 天生將才, 她出生之夜, 有大小十二星落於山後, 善蔔者謂此乃有名將托世之兆。 十六歲, 大破曾被視為兵家鬼門關的天門陣, 威震遼邦。
後嫁楊宗保為妻。 楊宗保死後, 穆桂英成了楊家的主心骨,並且曾掛帥出征, 大敗黨項人,累功封渾天侯, 統兵一萬八千鎮守雁門, 令契丹人久久不敢南下牧馬。
久久, 卻不是永久。
兩年前, 遼人侵宋, 大敗宋師, 幸而得楊家軍及時趕至擊退遼兵, 宋土才逃過一劫。
可是宋軍力已元氣大傷, 只能採取守勢。
現在, 遼人再揮軍南下。
契丹人向只有不及兩萬的穆桂英邊關女營娘子軍採取獅子撲兔之勢, 看來志在必得, 務求一雪當年天門陣之辱以及前年兵敗之仇。
雁門關外, 風起雲湧!

穆桂英站於雁門關敵樓之上望向旌旗閉日, 壓地而來的敵人。
探馬回報, 敵人南征的主帥竟是蕭天祐!
她當然不會忌憚這手下敗將。 蕭天祐只是庸碌之材, 甚至比起他那也曾敗於她手下的兄長蕭天佐才具也相差極遠, 何以遼人會把南侵重責押在這人身上?
「來敵不下七萬之眾…」
兵力是比她麾下的邊軍女營多出近四倍, 可是旌旗不整, 陣法不精…
事有蹊蹺!
可是敵人已經叩關, 她身為守關大將, 當然不能龜縮不出。
穆桂英向立於身旁的副將傅采晴下令: 「 出城列陣!」
「領命」
擋鼓聲中, 厚重的關門被拉開, 穿上赤紅鎧甲的八千騎兵, 一團團火似的迅速列陣關前。
大戰一觸即發!





(四)

如果耶律婉兒不是身上穿了那襲銀鱗軟甲, 沒有人會相信坐在純白毛戰馬上的耶律婉兒是一名戰將。 嬌小而玲瓏的身段, 甜美的臉孔, 在她身上找不到絲毫疆場馳騁戰士的殺氣, 而只是一名正處於荳蔻年華的羞澀少女, 唯有她手中那杆方天戟尖刃上發出的寒芒才使人記起她是名將耶律休哥最疼愛的幼妹。


她看到她了。
桃花馬上人如玉。
不但如玉, 而且是英姿勃發。
正面交鋒, 她一定無法取勝。
「唯乘亂取之!」
耶律婉兒向身為主帥的蕭天佑。
蕭天佑會意頷首, 把手中大刀一招, 連同婉兒的八名遼將共轡而進!



(五)

穆桂英一看對方八騎共進, 其中七男一女, 男的都長得兇悍猙獰, 一看就知是多年在刀頭舔血的戰士; 那女的倒提著方天戟, 騎在一匹白馬而來, 嬌小可人,應該不難對付。 心想自己身邊屬柳鶯十二騎中三人分別是傅釆晴, 玉芙苓與甄采兒。 甄采兒武功甚好, 以一敵二毫無問題, 傅釆睛亦應能保不失, 只是玉芙苓較弱, 不若讓她獨戰這女將, 自己則應付其餘三人。 主意一定, 就吩咐下去, 三名女將一聲得令, 就各擇來敵捉對交戰。 一時間刀來槍往, 起先大家都想先看看對方究竟本領如何, 皆未使出殺著。 穆桂英一柄七星刀同時與三人交戰, 卻是遊刃有餘, 偷瞄了玉芙苓一眼, 見她與那遼女交鋒, 那遼女武功雖然也不差, 但也算不上是絕頂高手, 一時三刻玉芙苓可保無礙, 便放心下來戰那三個男的。 哪知就在此時, 聽到玉芙苓「嗚哇」一聲慘叫!

桂英虛晃一刀把來敵迫退, 轉身一看。 這一看非同小可, 只見玉芙苓坐騎鞍上空空如也。 再定睛一看, 這柳鶯十二騎之一的女將已倒伏在地上!

原來耶律婉兒武功雖不算特別出眾, 騎術卻是遼軍中姣姣者。 玉芙苓與她對拆了十來合, 婉兒突然雙膝往坐騎一壓, 那馬也通靈, 順勢前面雙蹄一跪, 人和馬就蹲了下去。 玉芙苓一槍刺空, 叫聲不好, 耶律婉兒的方天戟已從下方插至。 事情來得太突然,玉芙苓一個不及閃躲, 咽喉就被刺個正著, 立時香消玉殞墮下馬來。

穆桂英見狀心如刀割, 應知這柳鶯十二騎是由她親手訓練, 這些年來和她一起出生入死, 情同姊妹, 不意今日出戰, 第一個陣亡的竟是她的玉芙苓。 這還未已, 但見遼女殺了玉芙苓, 就馬上策馬向她奔來, 而遼兵中軍又有一戰將飛馬而出走到玉芙苓橫屍處把手中長柄刀一抄, 就把玉芙苓首級劈至半空再用手抓著烏黑秀髮高舉號令。 穆桂英怒從心起, 殺意大盛, 正好身後兩名遼將追了上來, 她怒喝, 迴刀便砍, 那兩人只道用兵器去架擋, 哪知桂英刀法奇詭, 刀在半空突然改變方向,原本砍向對方腰腹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斬向兩人脖子,那兩人尚未弄清楚發生何事, 人頭就已飛到半空!

餘下一人大驚, 回馬就跑。 桂英哪會容他逃出鬼門關, 手中刀往下一抄, 原先被斬之一的遼將所丟棄在的長矛就如飛蛇直取對方後心, 只聽「哇」一聲就連人帶馬一起被穿透畢命。

這時那遼女已奔至, 手中方天戟向穆桂英刺來, 桂英哪會放在眼內, 七星刀連消帶打轉守為攻。 遼女抵擋不住, 十合之後已是險像橫生。

本來,桂英要在十合內斬了她絕非難事。 可是兩人此時離遼兵中軍不太遠, 桂英一方面要應付小妮子, 另一方面要提防遼軍施冷箭,就沒有出盡全力。 奇怪的是遼軍見已方女將身陷險境, 竟無一人施加援手, 就連方才取了玉芙苓首級的遼人也自行回陣, 好像這女將生生死死都與他們無關。

這時, 甄采兒已連斬二敵, 傅釆睛亦殺一人, 擒一人。 八名出陣的遼將, 就只餘下這女娃在作垂死掙紮。

3楼
(六)

耶律婉兒這時也自知劫數難逃。 她不明白為何己方會見死不救。 心忖殺桂英是不可能的了, 蕭後曾言若她在陣上捐軀, 亦會赦兄長之罪。 這時死意已決, 反而放開一切使出渾身解數來戰桂英。 只見她把那杆方天戟左挑右刺, 倒也不俗。 桂英見她年紀輕輕有此能奈, 暗中叫好, 本有意憐才, 可是一想到對方不久前殺了好姊妹玉芙苓, 怒從心起,饒她不得。 又十合之後, 大喝一聲, 七星刀泰山壓頂迎頭就砍。 耶律婉兒連忙把馬壓低, 再把方天戟往上一格, 總算沒有被桂英劈進天靈蓋。 正要叫險。 桂英卻突然化刀為槍當胸就刺!

耶律婉兒但覺心窩一記劇痛, 就從馬鞍上倒了下來, 那頂飛鳳盔滾到一旁, 七尺青絲蒙臉。 婉兒卻未馬上殞命, 正要掙紮起來, 雙手已被下了馬的傅釆晴與甄采兒所制。

穆桂英先瞄向遼軍主力卻是紋風不動。 心中奇怪。 但這殺她姊妹的遼女已被擒, 不殺她何以慰泉下香魂。 於是命傅釆晴與甄采兒把小妮子雙手反縛了。

耶律婉兒知自己死期已至, 臉上卻是一片平靜, 心中暗禱自己死後蕭太后會守約讓兄長得以恢復自由身。

桂英說道: 「本帥不斬無名之將, 報名受死。」

「我乃大遼女將耶律婉兒, 今日敗陣, 唯死而已。 姐姐就把我斬首示眾吧。」

桂英聽她叫了一聲姐姐, 心想這耶律婉兒果然仍是純真的人。 如果不是她下手過重殺了玉芙苓, 也許會免她一死,甚至放她回去。 事到如今, 唯有把她在馬前斬首。 於是命傳, 甄二人監視遼方任何異動, 接著親身下了馬, 走到耶律婉兒面前。


桂英暗叫了聲: 「可惜」, 就把七星刀高舉。 耶律婉兒知斷首之刻已臨, 於是甩髮向前, 俯首就戮。這亦是她短短人生最後的一道聲音。

刀斬下, 頭飛, 血濺, 胴體向前僕下。

耶律婉兒的無頭屍身臥伏血泊中 仍穿著白襪子的雙腿不自由的踢動了好一會方才靜止下來。

桂英把耶律婉兒首級撿起 抹了血污 只見小妮子星眸半閉 臉上雖有點蒼白 仍是秀美動人 桂英就用小妮子那一把長髮把首級掛於馬頸之旁, 才從新上了馬。

遼人這時卻開始後撤。

桂英正想揮軍追擊, 卻見對方弓箭手雨箭連發。 桂英等三人連忙以兵器絞出刀網護身。 遼人步步為營後退, 桂英亦恐有埋伏, 就放棄了追趕, 眼看著對方把玉芙苓的首級也帶走了。

傅釆晴把俘虜了的遼將押上, 桂英正要問個究竟, 那人卻突然雙目一瞪, 嘴角溢出黑血暴斃。

「是砒霜!」

對方竟早已有自我滅口的準備。

看來, 遼方這次攻打雁門另有所圖。

只是, 人,死的死了, 走的也走了。 桂英也不再揣測, 下令把耶律婉兒與其他七人的首級在城牆上梟首示眾, 桂英憐惜這女子如此年輕而且長得如花英貌, 卻能英勇受死, 吩咐把她梟首一天後就連同屍首派人送回遼邦; 其他七人屍身留在戰場上作為野狼晚膳, 同時下令把玉芙苓的無頭屍身收殮了。

然後,桂英就率眾人回到關上來。

(七)

從囚室傳來的叫嚎聲令人心膽俱裂。
他們當然知道原因。
當耶律婉兒的首級和全身赤裸的屍體被橫放在她兄長面前時, 耶律休哥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的!」
他撿起了妹妹的頭, 以髒兮兮的手輕撫他心愛妹妹的臉。
耶律婉兒臉上一片安祥, 使人想到的不是死亡, 而像是進入了憩睡。
「…自動請纓以贖兄長之罪…被宋國穆桂英陣前斬殺…梟首示眾…竟命人把屍體凌辱…」
這時, 休哥才發出了那非人的嚎叫…

半天之後, 那律休哥步出了死牢。
他已不再是那穿著髒得發黴的罪衣, 手上戴著重枷, 頭髮有如亂草的男人。
曾經如亂草的頭髮已梳理, 身上的囚衣已脫下換上了鎧甲。
他再已不是待決的死囚, 而是受命為南征西面軍的統帥!
「我向諸神起誓, 若不殺穆桂英, 讓我耶律休哥五雷轟頂 ,死無全屍!」

死牢之外, 一匹紅鬃烈馬已在等候牠的新主人。

耶律休哥飛身跨上雕鞍, 把韁繩一抖, 那馬發出一記嘶鳴, 就朝遼京城外大營奔去。


(南征策卷完)

4楼
第二卷      焚城焰

(八)

遼國大軍分三路前鋒同時南下, 東路以蕭天佐為統帥, 兵力五萬五千, 渡滱水, 攻寶興寨。 西路以耶律休哥兵團五萬人, 出大同, 越屋山, 直指雁門, 以宗族耶律德榮軍五萬居中策應。 另外蕭婥親自統率禁軍精銳七萬隨後出發, 總兵力二十二萬, 精騎盡出, 志在必得。

當中, 蕭天佐軍團向為宋軍宿敵, 雖曾屢敗於穆桂英手下, 實力仍不容小覤。 這次前來, 志在一雪前恥, 因此戰意亦甚盛。 耶律休哥以往因受君主猜忌, 到了今天才有機會與楊家軍爭一日長短, 加上愛妹被斬殺, 復仇之心甚熾, 他麾下五萬多人, 更是遼軍精銳勁旅, 一場硬仗迫在眉睫。 反而耶律德榮手下的五萬人, 多是由不滿蕭後之舊貴族麾下部曲組成, 耶律德榮又有極大野心,蕭後深為忌憚,可一時又無可奈何, 於是把他置於前方兩軍團與禁軍之間, 令他不敢妄動。

各軍誓師出發, 日夜兼程, 很快就到了宋遼國界。

宋軍細作早已探得, 一時間二百里狼煙示警。 穆桂英當然不敢怠慢, 一方面上奏朝廷, 另一方面加緊備戰, 除了在雁門關加強了防禦工事外, 派出柳鶯十二騎之一的林湘芸率五千女兵馳援寶興寨與當地守軍會合, 並命令林湘芸要堅守陣地直至從汴京趕來的紅顏軍接防為止。

話說耶律休哥這一支人馬浩浩蕩蕩南下, 勢如劈竹。 宋境諸城多不戰而降。 只有一小小的永興縣城負隅頑抗。 休哥大怒, 親領三千精兵在猛攻後登上城頭。 縣令何超本是文官, 拒不投降只是憑書生之氣, 這時面對怒氣沖天的休哥, 早已嚇得魂飛魄散, 登時雙膝發軟跪下。 休哥這時心中怒氣極盛, 正好把這不知好歹的人祭刀, 當下一刀斬下, 卻不知何處閃出一人以一口劍擋下他這一刀!

休哥定睛一看, 竟是一身穿勁裝的妙齡女子!

「小靜…」跪在地上的老人驚覺。

休哥虎吼一聲, 揮刀直取。 那女子哪抵擋得住, 連連後退, 口中大嚷: 「爹爹快走!」

那何超在慌亂中勉強站了起來, 轉身就跑。 哪知在另一方閃出一名女將迎頭就是一刀。 何超慘叫一聲, 就倒在血幕中。 原來明珠公主蕭銀鈴亦已登上城樓。 那叫小靜的女子聽得老父哀號, 劍法更亂, 不兩下子, 劍已化作飛虹, 休哥向前一逼, 女子已被逼至一斷牆前退無可退。 這時, 休哥才發覺這女子倒長得清秀, 這時她秀髮淩亂, 大汗淋漓, 更激發起休哥的潛在獸性, 休哥這時已殺紅了眼, 把刀尖抵著女子上胸, 正要出手把那胸抹抓下。 那女子竟突然雙手抓著刀刃狠狠向自已的心臟插去!

休哥想不到這年紀小小的女子竟如此剛烈, 要收手已來不及, 只得眼巴巴的看著嘴角溢出鮮血的女子沿牆滑到地上, 稍抽搐一下就不動了。 休哥一時看呆了, 冷不防在不遠處有另一十穿紅衣的女子正以弩弓向他瞄準!

「小心!」銀鈴大叫。

說時遲, 那時快, 那弩箭已疾射過來, 換了平時, 他當然不放在眼內。 可是這時他分了神, 到察覺時弩箭已插入左方胸板!  幸而那女子本來就因氣力不大而只能使用較小的弩弓, 加上休哥有鎧甲護身, 弩箭就只傷乃皮肉。 女子見未能取他性命, 就棄弓拔刀衝了過來, 口中大叫: 「還我父親, 姐姐。」

她還未走近, 銀鈴已出手, 只一刀, 女子頸前已出現一道血痕。 女子的眼神頓時失了光釆, 血箭隨著噴出, 人也倒了下去, 眼卻是睜得大大的。

銀鈴蹲下身, 用掌心輕輕的替她闔上了眼簾。 當她再站起來時, 已不見休哥蹤影, 只剩下帶著血污的弩箭在地上。

銀鈴呆立原地望向火光處處的縣城。

屠城已經開始。

多年來暗戀休哥的銀鈴爪沒有見過心上人這可怖的一面。 她當然明白休哥是因妹妹慘死而大失常性。 可是, 那眼神…

銀鈴心底不由升起了寒意…

永興縣城雞犬不留。

黎明時, 一列列插在槍尖的人頭在城牆上示眾: 男的, 女的, 壯丁, 少女, 老人, 甚至…

全身赤裸的銀鈴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小屋的窗前。 昨晚, 她就是在這裡和休哥渡過的。 她在佈滿屍骸的小巷中找到了手持仍淌著血的刀的休哥把他拉進了這空無一人的小屋。 小屋主人大概已成為屋外屍堆的一部份吧。 她是以自己的身體令休哥終於平靜下來的。 這是她的初夜, 本來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夜…

但她沒有後悔。 她已是他的女人,  


(九)

百里之外, 亦有一男一女在行雲雨之好。

蕭天佐的軍團已抵達寶興寨外圍。 由於天時已晚, 蕭天佐下令先安營, 待明日才發動進攻。

營中刁鬥森嚴。

在副帥蕭天祐的營房內, 卻是春色無邊。

與耶律休哥和明珠公主不同, 耶律瞳和蕭天祐已是多次交合。 在每次大戰的前夕, 兩人都來個肉帛相見。 正確來說, 是耶律瞳都會要求交歡。 起初, 蕭天祐以為那是因為兵凶戰危, 這女子大概是感到生命的無常才令性慾高漲。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耶律瞳在出戰前要求燕好不是因為她害怕, 而是因為即將發生的殺戮令她亢奮莫名!

耶律瞳, 出身舊貴族之家, 父親完顏熙在她早年在與宋軍作戰中被流矢穿喉而死。 她被蕭後領養, 待她如女兒無異。 因此, 雖然她體內並非有王室血脈, 所有人都稱她為瞳公主。 她美艷, 作戰英勇, 人皆盡知。 可是, 只有蕭天祐才知曉她在床上的放浪形骸。 這時, 她絕對不是一位高貴的公主, 而更像是遼京風月區中的娼妓。

在第一次和瞳交歡時, 蕭天祐當然興奮莫名, 可是日子久了, 他就有點吃不消了。 瞳一次又一次的要索差不多把他的人也搾乾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性慾如此旺盛的女子。 當然, 他對她的瞳體是迷戀的: 誘人的身段, 小小的蠻腰, 修長的雙腿, 細緻的五官, 靈黠的雙瞳… 在交歡時她會把一頭烏亮的長髮甩散, 這令她看來更狂野了。 她騎到他的身上,把他當作她的戰馬般驅策, 眼神是如此狂亂迷惘…

他享受, 卻也恐懼。 他無法肯定自己是她的情人, 抑只是她的工具…

他突然發覺他恨她! 本來, 他多渴望有一天能如同兄長蕭天佐一樣可獨當一面, 甚至超越他。 事實卻令他的夢被打碎了: 他能力不如哥哥…瞳選上他而不是哥哥蕭天佐曾令他沾沾自喜, 後來他才發現她選擇他並非因他更優秀, 而是蕭天佐不如他好操控!  

心中的殺意突然冒升…「要殺了她!」

可是, 這只一縱而逝, 她是蕭後的寵兒, 就算給他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動她分毫, 何況, 她的美, 她的媚, 都不是他能抗拒的。 於是, 他就讓自己沉淪下去。


(十)

林湘芸從寶興寨的瞭望台俯視山下的敵陣。

敵人兵力起碼在她五倍之上。

寶興寨原本有守兵三千多, 加上她帶來的五千人, 這不足九千的兵現在面對的是數以萬計的遼軍!

幸而寶興寨向來是易守難攻: 高據山頭, 三面是峭壁, 能抵達寨門的就只有一羊腸小道。 無論對方有多少兵馬也只能一批一批的鱗次而上, 防守者就可以不會被佔人數優勢的敵人壓倒。 山上有貯糧, 有掘得極深的水井, 不虞有斷糧缺水之憂。 而林湘芸帶來的五千人中, 不乏射藝高強的弓箭手。 對方在毫無掩蔽的上山小道前行時, 她們無情的箭雨就要對方付出慘重的代價。

當然, 寶興寨絕非牢不可破。 敵人如果下了決心, 單以消耗也可以把她們拼掉。
唯一的希望是在她的兵在被拼光前紅顏軍會趕到解圍。

沒有人能確定紅顏軍何時會到達。

她帶來的人戰力還可以, 原守軍只是些邊防老弱, 戰鬥力有限, 而戰心更易崩潰。

林湘芸知道她必須表現出胸有成竹, 處變不驚。 否則軍心一動搖, 就會兵敗如山倒。 穆桂英選派她馳援寶興寨, 也是看中了她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

山下戰鼓雷鳴。

敵人馬上就要攻上來。

林湘芸把佈署的兵力因應需要作出最後的調動, 然後她挽起了強弓, 搭上了鷹矢。

敵人在三百步開外處開始上山了。

「弓箭手準備!」

箭上弦, 千弓並舉!

二百步…一百步…

「射!」

入耳的是有如千副琵琶同時爭鳴的弓弦聲!

箭矢如飛蝗射上半空再落下。

哀號此起彼落中, 第一批上來的敵人如被秋風橫掃的落葉般倒下。

(十一)

蕭天佐從遠處看著他派上去的人一批一批倒下。

他不在乎。

反正除了少數是遼兵的軍官外, 其他都是他南下時裹挾的百姓。 他迫令他們穿上了戎裝, 就充當箭靶子。

寶興寨地勢易守難攻, 宋軍倚恃的就是以弓箭把攻上去的人在未抵達寨門前把他們都射倒。

「就讓他們得個痛快好了!」

從經驗, 一名宋軍弓箭手會帶上三十至四十支箭, 照現時對方箭雨的密度, 大約是五至六名弓手吧, 如此, 對方的箭就是一萬五千至二萬多之間。 這千多名可憐鬼已可以消耗他們三至五千支箭。 待一會兒, 他就會送上第二批。 之後, 當對方的箭射得七七八八後, 真正的大遼勇士就會如猛虎般撲上去 即使以二對一的傷亡代價, 拿下寶興寨也是彈指間的事。

打下寶興寨, 就可以從側面威脅雁門。

蕭天佐也不急。 就由休哥先和穆桂英的主力打個你死我活, 到時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一雪前恥。

看來, 這次南征對他蕭天佐來說是再次揚名立萬的天賜良機。

第一批上去人已倒下了。

蕭天佐向牙將打了個眼, 法螺號中, 身二批的送死鬼又在遼人兵刀上向山上走去。

林湘芸已經發現倒在地下的大部份不是遼兵。 遼兵哪會有如此多的老者和女人!

「可惡!」

第二陣上千人的又湧上來了…

「姐姐, 我們是否再射?」 副手小柔問。

「射! 不能停!」

她知道百姓無辜, 可是如果她心軟下來, 寶興寨一破, 這裡的九千人就會被屠殺殆盡, 只得狠下心腸。

她明白遼軍消耗她箭矢的企圖。

可是蕭天佐錯了。

在從雁門出發之前, 林湘芸只向穆桂英提出一個要求: 「不必給我糧草, 盡量給我箭!」

寶興寨不缺乏糧草, 箭, 卻是成敗關鍵。

於是, 五千援兵中雖只有五百是弓兵, 可是馳援的五千人每人都帶上四十支箭以上。

她有的不是一, 二萬的箭, 而是超過二十萬支!

幸而處於兵家必爭之地的雁門關內箭庫是長年預備了充足的箭。

又一批枉死的人狼藉陡坡之上。

5楼
(十二)

蕭天佐見百姓已死亡得差不多了, 就顧眾將問: 「誰人願取得首登之功?」

只聽得一人回道: 「末將願往。」

蕭天佐一看, 竟是耶律瞳。 心想: 「那如何使得? 她是蕭後的愛將,萬一有什麼羞池, 我怎向太后交代?」 只是當著眾人這話又尚說不出口, 在他身旁的蕭天祐搶道: 「不可! 不可! 不能讓瞳公主冒此大險。」
蕭天佐聽罷臉色一沉, 心想: 「你這小子總是誤了大事!」 他當然對二人關係有所風聞, 只是不好揭破, 這時蕭天祐當眾護短, 令他反而難以用其他藉口阻止了。 試想戰陣之前, 誰不是把人頭掛在腰帶上的? 如果一語道破因危險就不用瞳上陣, 這麼一來又有誰願意冒矢石?

正在沉吟間, 瞳已開口: 「主帥, 末將今次是自動請纓隨軍南下, 太后絕對明白兵凶戰危, 瞳倘有不測, 太后也不會怪罪主帥。 」

蕭天佐道: 「如此甚好。 想此寨極堅固, 一時攻下不易。 主寨之前有兩個分寨, 成倚角之勢, 撥你三千刀牌手, 你能攻下其中一分寨, 就算你首功。」

瞳領了將令, 就要領兵出擊。 蕭天佐仍不放心, 就命部將青山勇與女將耶律碧華隨同上陣。 這青山勇是蕭天佐麾下悍將之一, 身經百戰, 與皂目勝奇, 赤老峰齊名, 號稱赤白青三將, 使一柄厚背大刀, 所向披靡。 女將耶律碧華, 年方二十, 長得豐姿綽約, 刀棒武藝不算出眾,卻能善用飛刀, 至今死在她飛刀下之敵將已不下二十餘人。 當下就隨同耶律瞳領兵向山道走去。

由於山道陡斜狹窄, 眾將遂下馬徒步向前。 三千刀牌手受長盾築成護牆, 轟轟隆隆的向山上挺進。

山上林湘芸一看, 雙眉一蹙。 心知刀牌手乃她弓手尅星。 雖然長牌間不是沒有空隙, 但總增加了難度, 耗箭亦多。 於是馬上改變戰術, 令原先駐守之邊防軍接防, 把滾石擂木準備妥當, 只待敵人靠近就狠狠地擲下, 任你刀牌手有長牌防箭, 也會被木石打成肉醬。 在此同時, 五百名弓手亦稍休息待機。

耶律瞳手持雙刀走在前方, 她本來就是狂野女郎, 又不怕死, 這時嗅到路旁被射死的百姓血腥, 竟感到一陣亢奮, 再等不下去, 把手中雙刀一招, 就率眾人飛步衝上去。 一心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 先衝到柵前再說。 哪知速度一變, 牌與牌之間就出現了空隙, 加上先前被射死的百姓的屍體堆積如丘, 形成了障礙。 遼軍在跨越迢些屍體時, 隊形就難以保持緊密, 林湘芸一看, 哪會放過, 一聲: 「射!」, 箭如雨下, 遼兵如敗草一樣倒地死傷慘重。

瞳卻不為所動, 絞起刀花冒箭雨挺進。 青山勇與耶律碧華只得緊隨。 及至殺到左方第一道分寨前, 三千刀牌手已折了三分之一。 這時擂木滾石從山上打下, 遼軍又折了二百多人, 而且都死狀甚慘。 餘下千多人已生怯意, 進攻節奏慢了下來。 瞳又哪肯就此退縮, 大喝一聲, 飛步上前, 避過了從柵木間刺出的長矛, 一個翻身就上了分寨主門旁的竹牆之上。

「隨我來!」 林湘芸見這遼國女將如此勇猛, 若不馬上狙截, 後果不堪設想, 就把主寨指揮交給了小柔, 她自己率親兵二十多人奔向分寨。

耶律碧華見機不可失, 手中一揚, 五柄飛刀疾射而出。 林湘芸見來勢不妙, 不敢硬接, 一個骨碌僅僅閃過。 緊隨她身後一名女牙將卻雙胸同時被飛刀擲中, 「哇哇的一聲就向後仰臥倒。 由於山坡頗陡, 中刀的女子身體就沿斜坡直滾而下, 剛經過瞳身旁, 瞳順手一刀, 就把那少女的人頭劈至半空!

林湘芸暗叫聲: 好險! 腳下卻沒有停下來, 連走帶跳中, 手中弓弦響處, 鷹羽箭直取瞳的咽喉。 瞳手急眼快, 左手中的刀挽了一記刀花, 把箭強行格開了。 大嚷: 「暗箭傷人哪算英雄? 有膽量的出來和我決一死戰爭」

林湘芸卻冷冷一笑。 她不是怕與這名遼軍女將單打獨鬥, 只是身為守寨之將, 又豈會因對方之話而被激怒? 當下也不打話, 隨手又是一箭。

這一箭卻是射向在瞳後方的耶律碧華!

只聽得「噹」的一響, 箭頭沒有這女將前胸。 耶律碧華向後一個踉蹌, 卻沒有倒下。 原來她甲上嵌有一枚護心鏡, 正好救了她一命。 只要再射偏半分, 她就馬上成為一具艷屍! 她與死神擦肩而過, 驚魂未定, 見左方又一支敵軍殺出。 心慌意亂就作出了她夢想也`想不到的事: 她轉身向山下跑去了!

作為軍官棄陣而逃, 同遭的士兵當然會被影響, 先是一, 兩人, 接著是七, 八個, 到最後, 全軍大潰。

「你們幹什麼?」 瞳大怒。 卻哪裡制止得下來。 她親手斬了數人, 也無法抑止潰勢。 心中又恨又怒, 分寨已右強防守難以突破,眶就不顧一切向主寨門衝過去。 守著寨門的小柔馬上下令部下用長槍自柵木間空隙紮出,  瞳亂刀劈下, 希望藉此斬斷刺來的槍。 但槍太多, 她如何可一一斬斷? 一不留神, 一根槍朝她咽喉刺來, 她僅僅避過, 戰盔卻已被挑飛。

一頭烏黑長髮散下…

瞳從未試過如此狼狽, 怒吼一聲, 借其中一根朝她刺來的槍一踏翻著寨門後方。

甫一落地, 就有五杆槍朝她身上招呼, 她閃了三根, 以手中雙刀格開一根, 然後沿著最後一根槍搶入空門。 持槍的人正是小柔!

小柔連忙把槍一收一放, 瞳身體如陀螺般飛轉閃過一槍又一槍, 終於靠近小柔, 小柔迫得把長槍丟下, 正想抽出腰刀, 瞳的雙刀已斬至!

「啊…」小柔右胸先中一刀, 她身形一頓,人頭就被劈飛。

瞳一記得手, 雙刀更如飛輪舞動, 把宋軍男女兵士殺得屍堆處處。 宋兵大驚, 紛紛退避其鋒, 瞳正想順勢破寨, 卻被領兵回防的林湘芸碰個正著。 林湘芸看見地上小柔的首級, 卻沉得著氣, 她知道瞳刀法高強, 自已未必是敵手, 也就不上前交鋒。 只下令弓箭手亂箭射去。 瞳以雙刀把來箭一一撥落, 可是撥了一批, 又來了一批, 人的體力有限, 正狼狽間青山勇殺到, 拉著瞳的手就向後猛退。 原先隨他們上來的三千刀牌, 除了不及一百人隨耶律碧華退回山下的外, 其餘的都已伏屍在寨前。

遼軍第一次攻擊以慘敗告終。

瞳憤憤不平的回到本陣時, 正好看到耶律碧華被縛跪在轅門。

耶律碧華背上插上了紅筆圈上「斬」字的刑簽。

臨陣先逃, 陣立決!

雖有眾將求情, 謂是用人之際, 不宜斬殺大將。 蕭天佐卻認為不斬此人, 難以向戰死的人交代, 以後將士亦不會用命。

「如他人亦如此, 我軍非潰不可。 況我大遼猛將如雲, 何惜一臨陣退縮之人?」

只聽三通鼓響, 劊子手把耶律碧華胸抹扯下, 碧華也自知死期已至, 乃俯首伏法。

「嚓咯」一聲, 一顆美人頭落地, 梟首示眾。

(十三)

蕭天佐斬了碧華後, 接連數天都日夜攻打, 雙方死傷逐漸增加, 卻始終攻不下寶興寨。 期間, 雁門關的戰鬥已打響, 蕭天佐接得軍報, 雖云那方面戰情亦不甚順利, 卻恐怕萬一休哥攻關成功, 而他亦對小小一座寶興寨一籌莫展,那就丟人之極。心中納悶, 卻又無計可施。

林湘芸也不好過。

手下連用寨中原有守軍九千人, 此刻已折了三千多, 小柔也戰死了, 紅顏軍卻不見蹤影。 於是派人以快馬馳抵汴京, 原來皇帝一來認為精兵盡赴前方, 京城將無兵可用, 萬一有另一支遼兵繞道不來, 他豈不束手就擒? 二來他心中亦忌憚楊家兵權過重, 就留下紅顏軍不發。 這樣, 林湘芸等就望穿雙眼, 也望不到解圍的兵到來。

穆桂英也已知曉其事, 深覺林湘芸孤軍難以支撐下去, 就著林湘芸乘夜撤回雁門關。 但林湘芸深知實興寨如落入敵手, 雁門關將兩面受敵, 決定即使犧牲也要盡力苦撐下去。

戰事又再膠著。 直至遼人的耶律德榮軍團開抵寶興寨前線, 形勢馬上逆轉。

林湘芸一方這時剩下已不足千人, 而面對的是遼人兩大軍團近八萬之眾!

更要命的, 是原本的二十萬支箭已消耗殆盡!

遼兵以近兩萬人的傷亡代價終於把寶興寨守軍的守寨利器廢掉!

「全軍出擊!」 新到抵的耶律德榮下了總攻令。

寶興寨前, 八萬遼兵排成數不清的方陣。

戰將如雲。

前排正中是耶律德榮的寵將耶律沙, 耶律虎, 左右分別是白天龍, 白天蛟, 姜飛熊, 麻里慶吉, 青山勇, 赤它峰, 皂目勝奇, 女將耶律瞳, 許奕雯。

在後排的是許奕雯手下柳凝香, 蘇映雪, 咬兒惟康, 馬榮, 賀天舉。

其中耶律瞳與許奕雯並轡而行, 兩人身上是一式一模的銀白鎧甲, 加上都是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最是令人注目。

原來這許奕雯本是北漢公主,國滅後投遼,受封郡主,從母許妃姓,矢志復國,與耶律瞳交好,結為金蘭姐妹。 今天兩人更是約定以同樣戎裝出陣。

寶興寨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最後一戰。

「桂英姐姐, 湘芸和眾姊妳今天就先行一步了。 」林湘芸向雁門關方向行三叩首, 然後抽出穆桂英送她的寶劍。

不成功, 使成仁!

以九千兵守了這麼多天, 殺敵二萬, 也可算有賺了。

與其坐以待斃, 不若自動出擊, 轟轟烈烈死在戰陣中, 總比死守殘垣, 給人誤以為她們貪生龜縮。

「出擊!」

寨門大開, 以林湘芸為首的楊門女兵將魚貫而出, 在山下列陣, 準備最後一戰!

(十四)

耶律德榮看見宋軍陣列, 笑了。

只這區區人馬, 挑戰他的八萬大軍, 簡直是以卵擊石。

最可笑的是蕭天佐, 折兵損將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 今天一戰踏平寶興寨的功勞就由他耶律德榮一個人獨享。

他已盤算殲滅了這些殘餘女兵之後, 下一步棋應如何走。

照常理, 他是應該馬上和休哥會師攻下雁門的。

可是…

「就讓他們先去消耗他的兵力, 到時漁人之利就…」

先把當前這些女子解決!

「不要俘虜!」

耶律德榮對女色毫無興趣。 他熱中的是搶回握在蕭后手中的權力。

有了權力, 何愁沒有傾國傾城?

「弓箭手!」

三千名的弓箭手馬上在陣前集合。

「射!」

弓弦響處, 箭雨如蝗!

少女中箭後發出的哀號此起彼落。

「卑鄙!」 林湘芸罵了一句。 她想不到對方即使佔了絕大優勢, 也不敢直接應戰。

只餘她一人了。

林湘芸摘下了一向是她識記的紅頭巾。

秀髮隨風飄揚的女將獨自立於戰場上等待死亡, 令人感到一陣淒美。

「我, 林湘芸向你們的大將挑蹲。」

耶律德榮冷笑一聲, 正要揚手下令把這女娃射成刺蝟, 在旁的白天蛟卻道: 「主帥, 讓我親手斬下這女子人頭好討個吉利。」

耶律德榮想了一想, 這白天蛟和他兄長白天龍都是他的愛將, 武功絕對在這娃兒之上, 讓他立個功也無妨, 就點點頭, 把方要下令放箭的手收回去。

白天蛟吆喝一聲, 倒提他的長柄金瓜錘策馬前行至林湘芸前方十來步處就下了馬。

定睛一看, 原來這姓林的女子也是個可人兒。 主帥不懂憐香, 他白天蛟卻好色如命。 心想無論一會把這妮子生擒抑是即時斬殺, 他都要好好享受一下她的肉體。 為了達到目的, 一就是擊昏, 再不把她先殺後姦也可。 反正, 美女屍體就有它一種特別的淒美。 如果能把她生擒, 佔有後亦是一刀…重要的是不能打爛她的如花俏臉, 否則就大煞風景。

林湘芸一看這個人蛇頭鼠額, 又見他總是盯著自己飽滿的胸脯, 已知他是色中餓鬼。 今天自己是劫數難逃, 能抓著一個上路也就是替桂英姐姐除一個敵人。 心意既定, 就架起劍勢。

那白天蛟冷笑中掄起了金瓜錘, 頓時虎虎生風。

要知寶劍最忌的就是遇到金瓜錘,狼牙棒這類的重傢伙。 硬碰是絕對不成的。 林湘芸明白, 白天蛟也清楚。 於是一個走虛, 一個就招招泰山壓頂。 畢竟林湘芸武功遠不及這白天蛟, 三十招後, 女的已是香汗淋漓, 白天蛟大喜過望, 心想這次吃定這妮子了。 就在這時, 林湘芸卻突然化虛為實, 一劍直刺白天蚊咽喉。 白天蛟一聲: 「來得好!」 金瓜錘一記碰在劍身上, 「錚」的一聲, 寶劍折成兩段!

劍在人在, 劍斷…

白天蛟一招得手, 正要把金瓜錘長柄掃向林湘芸小蠻腰。 只要這一擊中的, 打保這小妮子馬上軟倒在地。 他已預計好她會如何閃避並把對方一切退路封死。 他想不到的是林湘芸沒有退而是奮身一撲。

本來這對白天蛟也不是問題, 他只要一閃身就可以避過順勢就可以摟她入懷為所欲為。 可是林湘芸撲出的方向不是他本人, 而是把頭撞向他的金瓜錘!

這是白天蛟最不想見到的事, 一旦撞上他的金瓜錘, 多美的人腦漿迸裂也只會令人大倒胃口, 他只好把手下金瓜錘稍向外一移, 這卻馬上暴露出了一扇空門!

他發覺危險時已遲了, 林湘芸手中的半截斷劍就在一瞬間插入他的左眼!

他的金瓜錘是寶劍的尅星, 可是他自己有尅星而不自覺---他的輕敵大意!

在戰場上, 只要錯一次就夠了。

白天蛟算錯了一次, 輸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白天龍第一個反應過來。

「你這妖女!」 縱馬上前就要一斧把她結果。

林湘芸卻沒有給他機會。 她知道剛才的雷霆一擊絕不會重演。

她把斷劍一抖, 將白天蛟黏在半截劍刃上眼球和腦漿弄了下來。

這個人的血沒有資格黏在桂英姐送她的劍刃上。

只有一個人的血有這樣的資格: 她自己。

白天龍仍在二十步之外, 她已把斷劍劍刃擱在頸上一抹…

雪白的脖子上現出了血線…

白天龍一斧揮出時她仍未倒下。

頭飛十尺開外!

憤怒的白天龍來一個亂斧分屍!

他沒有注意到滾到一旁的人頭上是帶著如此滿足的笑容…

(焚城焰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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