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还乡的寻觅——读王鼎钧的散文《脚印》

楼主 翎翅 于 2010-07-14 23:34:59
[评论] 还乡的寻觅——读王鼎钧的散文《脚印》

《脚印》是一篇经典美文，“惊艳”、“醍醐灌顶”、“被一棒打昏”，诸多形容都不足以说尽我读这篇文章的感觉。全文妙语连珠、意象连篇、抑扬铿锵、一气呵成，是一篇辞彩飞扬、迂回婉转又气势宏大的议论兼抒情的散文。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天涯游子，漂流一生，乡愁应如白发三千丈。然而每个人的乡愁，又都有其个人的独特之处。王鼎钧先生的乡愁“浪漫而略近颓废的，带着像感冒一样的温柔。”他把乡愁融进了脚印的传说，与死亡后的魂魄对生时脚印的追寻联系在一处了。那绵密优美的笔触，如魂魄般轻柔幽曼的细语，如轻风拂过耳边，也如魂魄引领，踏着细细密密的脚步，追寻到一个个幽密独特的地方——花市、广场、湖边、树林里、家门前，把那一个个的脚印拾起。

文章的情绪，带有一种临近终结的悲哀，也有起死回生的欣喜，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果决，也有留恋不舍的缠绵。短短的篇幅，竟能容纳如此复杂的思绪情感，如此宽阔丰富的内容。文中的辞句如诗如歌，“那些歌，在我们唱歌的地方，四处都有抛掷的音符，歌声冻在原处，等我去吹一口气，再响起来。那些泪，在我流过泪的地方，热泪化为铁浆，倒流入腔，凝成铁心钢肠，旧地重临，钢铁还原成浆还原成泪，老泪如陈年旧酿。人散落，泪散落，歌声散落，脚印散落，我一一仔细收拾，如同向夜光杯中仔细斟满葡萄美酒。”

离乡六十余载后，王鼎钧先生今年有计划做回乡一游。读《脚印》如读其心语，可窥其心境端倪。

回乡是一种神奇的经历，可以再年轻一回，回到20岁、15岁，甚至6岁。但是，这只是感觉而已。在护照上、在海关人员眼中是另一种的真实，在人家眼中也是“笑问客从何处来”的一种真实，可就是再年轻一回的感觉，也尽可以让人满怀希望，“衣带渐宽终不悔”了。更有的是，“近乡情更怯”、一日百年、“昨日今我一瞬间”的感觉，都更是真实逼人。有多少好像被遗忘了、又好像明明记着的东西，有好像过了很久，却一下都消失了的时间，就像故事中的那个高楼，从楼上掉下来，似乎只有一瞬间，又好像相当漫长，鸡蛋都孵出了小鸡，少女都变成了婆婆。用王鼎钧先生的话说，就是“我一旦回到故乡，会恍然觉得当年从楼顶跳下来，落地变成了老翁。真快，真简单，真干净！种种成长的痛苦，萎缩的痛苦，种种期许，种种幻灭，生命中那些长跑、长考、长年煎熬、长夜痛哭，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发生”。

这是什么？这其实是人生的结束、结局，是命运的终结。然而，文章在表述的时候，却一反悲哀、低落的情感而表现出一种痛快、欣喜之情、一种在人间走一回后，经过成长、成熟，超脱了痛苦、挣扎，返回自然，返璞归真的快感。这正是王鼎钧先生写乡愁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在还乡的如幻如真的境界中，找到了一种升华到类似哲学和宗教的情感。读到这里，让人不得不在佩服王鼎钧先生的飞扬辞采和细腻的文思之外，更敬慕他过人的、超然达观的思想境界。

20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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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瑭瑶 于 2010-07-15 03:49:20
读完此评，感觉有提前进入《脚印》的阅读，“返回自然，返璞归真的快感。”这种感觉我一直在寻找。感谢总版推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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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王芳定 于 2010-07-15 05:44:00
昨晚我看过<<脚印>>,只觉得大师写得真好,但是现在看到翎翅总版的评论后,顿觉眼前一亮,更敬慕大师他过人的、超然达观的思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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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蕭振 于 2010-07-15 19:41:03
翎翅【读王鼎钧的散文《脚印》】读出了灼见！

【这正是王鼎钧先生写乡愁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在还乡的如幻如真的境界中，找到了一种升华到类似哲学和宗教的情感。读到这里，让人不得不在佩服王鼎钧先生的飞扬辞采和细腻的文思之外，更敬慕他过人的、超然达观的思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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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Huangtian 于 2010-07-15 22:43:07
和萧振一起向总版主翎翅喝彩！此文确实有看头，在解读王鼎钧经典作品上做出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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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青花梅瓶 于 2010-07-17 10:19:03
梅瓶收藏了，还要仔细欣赏。
我们家乡有项古老的带迷信色彩的仪式：人去世后，道场先生会搭一座桥，把死者生前曾走过的路都走一遍。《脚印》里，他的鬼魂要把生平经过的路再走一遍。好奇怪的类似！
翎翅的评论让梅瓶更快进入《脚印》的悟读，欣赏王先生细腻飞扬的文风，超然达观的思想境界！
问候翎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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