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国参和他的‘文君’】

楼主
【散文-李国参和他的‘文君’】
文友李国参“蛰伏”了一段时期,近又频频在美华论坛上贴,显示他老骥伏枥,重又嘶鸣,令我开心不已。其实,我坚信,一个一辈子视文字为“爱人”,自赐文字为“文君”,一生迷恋“文君”的文学爱好者,是永远不会远离文字的。时至今日,年近古稀的老李,犹自“爱写作,与文君藕断丝连,”拥文君于心怀,迷情文字,写作不息。如今他神采飞扬携文君至前台,岂不令我欢心?

我和李国参相识,缘于文字。那年我活跃于校园诗坛,他笔耕于餐馆内外,有研究生兼侍应生为我俩牵线,文字鹊桥顷刻搭成,彼此鸿雁往来,互送文字秋波,希求一见。某日他应邀来访,徜徉于我家后院,既钟爱我DIY的亭台廊榭,亦喜欢我手书的字幅挂联,其间不乏抬爱溢美,令我开心不已。茶起茶落间,他谈及其父乃乡村老师,受父亲影响,少时舞文弄墨,年仅十六,即有文字见于当地报刊。及长,移居香港,虽困于劳顿,仍钟爱文学,喜欢执笔,时把自家文字散落在香港各种报刊。后当海员,漂泊洋海,每于狭舱一角,用文字打发寂寞,写下许多生活的断续。偶把文稿投发在《南北极》。后跳船美国,把后半生锁于餐馆,亦不曾忘记文字。夜静人深之际,独自挥笔,把生活影印于拍纸之上,只缘爱好,不求有成,时将作品存放在《北美日报》,《世界日报》。那一刻,我感动于一个坎坷大半生,却始终对文字不离不弃的老作家,是如此的全情投入,真的相见恨晚。老李恳言劝我为自家庭院写一篇文字,免致老来有憾,我不置可否,唯唯应了。

几月后,老李托人送我一本他在香港出版的新书《被遗忘的一个香港故事》,披阅前言,一段好读的文字引起我的注意:“关于文君,她悄然前来探望我,我知道是有缘千里一线牵;于是,我跟她尽情享受这个文字游戏。我招呼她一杯热水,连茶叶也无,贵在相知相爱而已。”文君是谁?令作者如此陶然纵情?细读下段:“于文字游戏激情反射的情节,对我来说始终是种缺憾,但也弥足珍贵了。大半辈子,日夜面对的都是油盐酱醋茶,在庸碌的炒锅生涯里,早就没有自我了。我以为,记录下来的一鳞半爪,在质和量上,微不足道,仅作为和文君邂逅的纪念,留待他年入土为安;这似乎是一场无奈的恩爱,然而这些世间故事却以别样方式面对我,我就不能无动于衷了。从未敢奢望的,竟梦境成真,似也变成有意思的东西,成了别样的收藏品。我怎不欣喜?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蛊惑的人妻,也令人难舍难离;因此,激射的恩情恩爱,也成藕断丝连了。我和文君的邂逅之情注定是缺憾了,我还奢侈什么?”我顷刻理解,李国参的“文君”就是他心里文章,手下文字。“文君”,文人的最爱。 热爱文学的人和我有缘,我心交了这位朋友,也把他留在脑海里了。

读老李笔下的《伽耶琴演奏者》,他是这样描写景物的:“低矮的檐脚,隔着雪泥的小通道,横廊下是一排雕花矮门,过去就是她们的御间,矮檐上吊着几盏灯笼,红色的灯影在詹廊下飘晃,凄凄迷迷的,细雪在檐外飘舞。满地是白嫣嫣的雪。小庭院垂着几株雪柳。雪柳迎着夜空摇舞,摇落一空的银花细雪,凄迷得有点野艳的味道”;他又是这样描写演奏者的“她膝上放着十二炫的伽耶琴,一只指掌捏着玉挑子,五根细白的玉指儿按在琴弦上。她穿着一袭大韩衫,胸衣淡红色,窄窄的裹着她的胸脯;淡红胸衣上大红色‘吉祥球’,轻曳一条长长的红流苏,她腰肢下罩着拖地的天蓝色阔围裙,罩了她静静的形,如一朵静定的莲花。她的容貌哟,瓜子脸透映病美人的苍白,忧忧郁郁幽幽怨怨,洋溢在如水的眸子里……”;他却是这样描写演奏的:“演奏者的右指尖儿,捏着玉挑子,跳跃飞翔如花蝴蝶。她的右臂弯儿露出来,五根纤指如雪,蜿蜒起伏在琴弦上,有沉鱼落雁的风采。音调则随她的轻弹细抹而飞升,阵阵叮叮当当嘈嘈切切,化成一股清灵的音韵,如悠扬的轻风细雨。最初,音调细细柔柔,慢慢才转入急速的旋律,犹如马蹄陷阵只铿铿锵锵。继之,曲调隐入低沉里,如烟硝弥漫之旷野,载着悲凉的空气。然后,琴音以一阵凄然的音响,宣告了乐曲的结束,飘入虚无里。”我被文章深深吸引了,笔者的文字操控能力如此纯熟,人物、细节的描写如此精妙。这绝不是普通写手,而是文字行家啊!我情不自禁在页间写下眉批“还我心爱琵琶,曾抱心花独醉。文字清幽生动,情景描写细致,人物凄美动人。”“如此清丽之文字,细细读来宛如一首美丽的诗,令人情怀感触。”

我紧随文字,追读《寒山寺春画》,觉作者文字凄美之外,亦有行文沉雄,气象恢宏的段落。该文有这样一段描述:“打黄土高原扫荡来的寒风怒撼列车,刮起黑白斑剥的铁甲上的雪花;雪花化成粉末,把蛟龙也似铁甲融混于茫茫大漠里。列车又像一条愤怒的蜈蚣,爬行于铁轨线上,带来阵阵激烈的长吼……”读此文字,令人想象千里冰封,莽莽苍苍,原野相融,仿佛与山陵一齐起伏,苍茫下,蜈蚣小,它的怒吼,仅成喘息,因之气象都在文字里了。及至读到:“列车喷出黑烟,则以蜈蚣的毒液幻化,幻化成千万只幽魂魅影,在雪野上游荡飞腾,融混于悲鸣叹息,涵盖了车厢里无数少年子卒的瑟缩姿态,令人想起人生喜怒哀乐,成为一种象征意念,一个时代的命脉颤动颤动。”文字何等大气啊!我不禁抚掌于无声处叫好。那刻,我成李国参文字的粉丝,已成定局。

进入文章,堕入情节……连续几个晚上,我沉迷国参文字,兴之所致,每在页间写下眉批。及至读完《红尘戏事》更为其独出一格的性事描写而感叹。作者如此描写情欲:“猛然暴起的男性之尊,令他搂她进怀,把她压下去,整副脸孔涵盖于浑圆的山樱之椏里,浑身也颤动……吻起女人微翘湿滑的嘴巴,他想告诉女人,他也想哭一场,尽情驰聘滑腻的女人幽秘里,埋下自己寂寞的年青身体……”;作者如此写性事:“在暴雨横飞里,缥缈且朦胧的景致,煽情之血在惊恐里沸腾,载起肉体颤动,欲望的升华在矛盾不安里爆发。她眯着双眼感受狂情泛滥,陷进男人女人的情欲之环。圆圆之月载起,都在玄门牝谷纵情,暴雨连天也掩饰了姣羞,四十年的生命力化作升腾,于深邃皱襞心飞魂舞,归咎爱恨如挫折,与命运一起发生和进行。”情爱之事毫无淫猥,只有瑰丽。我以为这样写情欲、写性事,已把人们羞于文字的行为升华了,性只是人类自然的激情行为,不分雅俗,纯是灵肉享受。性文化艺术,如此高深,李国参却游刃自如,频出妙手,令我惊讶只读过初中的作家,竟有如此过人的文字悟性。恕我读得书少,还未品过如此高雅精妙的性文学。后来,我读到香港老报人慕容羽军在《为文学作证》一书里对李国参的评价:“‘红尘戏事’等十一个故事,行文沉雄,气象恢宏,是一个很有气魄的作家。”算是读者同感的见证吧?

一日,我遵嘱来到老李主厨的中餐馆,他挥铲炒镬间偷闲塞给我一篇文字,嘱回家再读。及至家中,展读其文《海外庭院故国情》,洋洋千言尽是我家庭院写照,知微见著,其友情亦隐隐行间了。有感他的情谊,更敬他的文字情结,我立意导他上网。难得他肯用心,经反复练习,终于学会把文章搬上论坛,让他的“文君”得聚同类。亦是文字有缘,美华大家写手刘荒田,陈善醺,江南,曾宁,罢了,大雪等都喜爱李国参文字,此网间友情亦足令老李抖擞精神,挥笔不断。数月下来,李国参献文数十篇,其文君可谓尽得鱼水之欢。尤可喜是2007年美华论坛把老李捧为月度之星,把其文字刊载于美国《美华文学》季刊,更有众多网友纷纷撰写读文评论。于老李开心,于我更是开心。我明白,对于文字写手,文章得上报刊杂志,作品得读者喜爱,那是莫大安慰,亦是极大的精神奖赏。而这,于一个毕生不离文字的老人,实是应得的肯定。他由衷挥笔《借‘美华文学社’说几句话》“数十年的一腔文学情感,也非常寂寞伴我偷窥外面的世界,跟文艺圈无缘。固执的爱好引牵的所谓藕断丝连,我想是文学爱好者共感的情怀吧,不必夸大其词。所以,从没为我赚过一分钱的这些烂稿(除小部分年青时写的)就像死亡故事一样非常面对现实。数十年如一日,读也好,写也好都是自我“陶醉”;如现在仍未变身纸版的数部小说稿,我想她只像我永恒的爱人,半死不活陪在“无吟斋”。借用《美华文学》,以这样的方式说个人的写作话,我想说的还是一个缘字。是的,文学缘。”读这些文字,不难理解老李的心志与无奈。我心真诚,好想帮帮这位文学老者,可我个人渺小,又有什么能力?

后来,老李又先后在香港出版了散文集《都是回忆的滋味》,小说集《海心庙爱情故事》。我细阅书中章节,感叹他作为海员漂泊世界的丰富色彩;作为花旗国非法移民的艰辛经历;作为中餐厨子养家立业的不易人生。可最为触动我的还是他作为父亲的丰富感情。也许,为条件所限,李国参未能给孩子最好的照顾和培养,令他有遗憾有歉仄,可他内心深处对女儿的爱,却深深感我。他的散文《女儿爱花》、《菜园小记》、《雪之感怀》、《说女儿》都流露了浓浓的父女情,尤其是《祝福女儿》一文,披露传统的他,冲破异族困扰,接受年青人不同肤色的爱,祝福女儿一段更见父爱:“我不知道是否默认你的爱人,或者认知你们爱花异果,我想蓝田种玉玉生烟,爸应该珍惜你的爱花吧,这也是我唯一的表白方式……你的婚姻千百个不遂爸的期望,也化作细雨如烟,归咎天意吧。”“我只能祝福你了,因你是我女,我爱你。”我感动文字的父爱、人性。他说了面对的无奈,接受的艰难,可他用爱溶化心锁。黯然,却坦然接受了,那是父亲爱意的坦呈啊!真实的内心描写,是最感人的文字。感情丰富的我,每读每觉泪欲盈。
 
如果说李国参爱女之情是自然奔流的江河流水,那么他对妻子的情,则是涓潜细蕴的山溪清流。我曾数读他的短文《相聚,相别》(1999年发表在《世界日报》),千多文字充满挚情,每次品读我都几乎泪水盈眶,试不避冗长,实录一段:“抗着刮脸的寒风,妻抱着女的被褥走在前面,大女跟着妈妈,我抱着细女走在后面。我从未如此认真端详妻女走路的样子,看她们一拐一拐地在寒风凛冽里晃荡,荡向黑黝黝的停车场,我寒自心底,很是心酸。细女很痴缠我,她要与父亲别离了,抱得我很紧。把女送进车厢,她们都坐进后座的被褥上;我亲她们的小脸蛋说再见。我转脸望妻。她已沉默在驾驶座上,我想她心里分忧不安,多么不愿深夜北上返家。可明天大女要上学,素来重视孩子教育的妻,非连夜奔程不可。我和她留不住今宵,留不住我和她的爱情。” 多么真挚感人的文字啊!没有这样的真情实感,谁能写得如此真实自然?

我不时品读无吟斋(李国参书斋)心语,随其文字漫游,感触老李是真正感性的文人,也许他在生活里是随意的,率性的,可文字里的他则绝对是感性的:“当我真正拥有一个家时,也就是成家立室吧,有妻女的意思。这个家,我私心命名‘无吟斋’,并无特别典出,只是个人藏于心赋予意而已。我也未曾想过写个牌匾挂在檐下,以辨识这个小村子有一家中国人,也标榜心底暗藏的国家意识或情怀”透过文字,我理解老李,花果飘零,老之将至,认命的意思。他是基于感情,表白一个漂泊者的心情,也在为他的家写篇小外传。可这外传,融涵了老李心血、老李爱念。“万里云山外,还有一个诞生我的老家。”我是中国人,我读懂老李的心。
 
1-7-2010
1-21-2010修改
 
1楼
我曾在美华庄景点写过这么一段文字:
《人书俱老李国参》
国参先生该是美华的大哥大。
别看我自称阁老,论年岁,他是我的兄长。
这是一个浮生沧海、历经坎坷的长者。
因为浮生沧海,所以阅尽人间万象;
因为历尽坎坷,所以尝遍人生百味。
经历就是资源,沧桑就是财富。他的文章浸满了沧桑,所以分外的厚重,浓缩着一个时代,凝固着一段历史,拂去岁月的尘埃,便是文化的积淀,历史的见证。
中国书法讲究人书俱老,我认为作文也是。
国参先生的文章,要用心去读,去品。
用心之处,便是禅悟,他告诉我们怎样去看风雨人生和苦乐年华。

初识国参先生,是读了他当海员时漂流俄罗斯纳霍特卡港的故事。因为我长期在苏俄工作,他的故事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以后便一直追踪他的文字。
国参的文章故事性强,文字朴实无华。
可以说他的经历比我们要坎坷的多,所受的磨难也比我们多得多。但是他不悲观,不消沉,不埋怨。在他的文字中涌动着一股浓郁的故乡情怀,搏动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所以我敬重他。
祝国参先生健康长寿。

2楼
读风中秋叶的《文窥李国参》,感动莫名。
李国参历经艰难,辛劳一生,写作的初志不稍改,笔耕一生,著作众多,成就卓越,然而一来因他处世淡泊,不求名利,二来在异国,中文写作群体难以幸免的边缘化,香港籍优秀作家李国参的名字尚未进入公众的视野。
然而,李国参有风中秋叶这样既有眼光、修养,更有火热心肠的挚友,此文将两人交往的经过与国参的创作甘苦一一道来,其言诚恳,其心温热,其文优美。
总版主在这里树立了美华论坛的互动精神,以文学的古道热肠。
3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江南[/u]发表的内容:[/b]

我曾在美华庄景点写过这么一段文字:
《人书俱老李国参》
国参先生该是美华的大哥大。
别看我自称阁老,论年岁,他是我的兄长。
这是一个浮生沧海、历经坎坷的长者。
因为浮生沧海,所以阅尽人间万象...[/QUOTE]

江南兄,老李也是你的粉丝,我曾在他的电脑里看了他收集的网友专集,其中就有老哥你的专集,还有翎翅,曾宁,罢了,依林,心之初……他是慢手阅读者,新手电脑玩家,需要花多少时间收集个人文章啊?真是难得有心人!当你知道这点,你可会感动?我感动!
4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Huangtian[/u]发表的内容:[/b]

李国参历经艰难,辛劳一生,写作的初志不稍改,笔耕一生,著作众多,成就卓越,然而一来因他处世淡泊,不求名利,二来在异国,中文写作群体难以幸免的边缘化,香港籍优秀作家李国参的名字尚未进入公众的视野。
然...[/QUOTE]

荒田兄,很高兴你跟帖肯定李国参的文学心志及其文学才华“李国参历经艰难,辛劳一生,写作的初志不稍改,笔耕一生,著作众多,成就卓越,然而一来因他处世淡泊,不求名利,二来在异国,中文写作群体难以幸免的边缘化,香港籍优秀作家李国参的名字尚未进入公众的视野。”有你的鼓励,老李一定会坚持写作,把文字作为毕生的事业。
我们都来支持老李的文字,让他永远和我们一起继续前行,我相信多一些人并肩行走,总是多一些力量的。
注:前些天我去看望老李,他在无吟斋让我看了他一生已经发表的收藏作品,竟近半百。难得吧?
5楼
[QUOTE][b]下面引用由[u]风中秋叶[/u]发表的内容:[/b]


江南兄,老李也是你的粉丝,我曾在他的电脑里看了他收集的网友专集,其中就有老哥你的专集,还有翎翅,曾宁,罢了,依林,心之初……他是慢手阅读者,新手电脑玩家,需要花多少时间收集个人文章啊?真是难得有心...[/QUOTE]

感动,非常感动!
谢谢国参兄。

电脑版 Page created in 0.1250 seconds width 4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