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诗评]水调歌头 • 寄语侄女希明

楼主 钟克煌 于 2011-08-07 08:46:49
[诗歌、诗评]水调歌头 • 寄语侄女希明
                 
                     水调歌头  •  寄语侄女希明

  南国有奇树，转徙发新枝。奶奶迟迟针线，棉布小花衣。文革流亡血泪，高考出身壁垒，两代贱民悲！挥手自兹去，云汉邈相期！       
  是龙种，戾气歇，自腾飞；从来高贵心志，休愧好男儿。却对满城新范，空剩平生肝胆，不复盛年时。儿女虽称意，有憾汝当知！
                                                      2011-7-27
  由小土豆词感发，仍照用词牌及第三部平韵，为谢！

                       
                          只是为了忘却！
  哥哥钟克煊，生于1932年。早慧、能诗文，一生过耳不忘，几十年前事能逐月回味。精通英、俄文，美国《独立宣言》原文与1963－1964年中共批判苏修的《九评》全部俄语译本，到老仍能流利背诵。1955年以全优的成绩毕业于武大数学系本拟选送中科院，却遭遇运动因家庭及海外关系被校内集中封闭审查半年无事，而后当大学教师。反右时因与原来的班党支书胡九清同学议论其所经管的政治审查事，被打成右派，下遣西部的高中。感谢苍天，此时侄女出世。
  侄女三岁时哥在干部农场劳动中双目失明、随即其母划清政治界限离婚再嫁，由我身患重病的妈妈抚养。两年后我回到她们身边，妈妈1966年初病逝。
  在一切的欺压中，欺负弱者是最不需本事最肆无忌惮最不人道的，却是文革常见的风景。文革一开始、早已‘摘帽’身为盲校教师的哥哥就被批斗、游街戏弄污辱，长期被剥夺自由关进“学习班”、并于1968年5月15日晚上被福利院与盲校革委会成员纠合盲哑憨傻儿辈隔开我拉到后院毒打。最后的当胸当腹的几记重拳分明是健全汉子所为，欺我哥哥失明无法确认。直打得哥瘫倒在地，血满衫裤、淤伤遍体，在地区支左办建议下流亡外地几年辗转几个省，酿成前列腺体癌症终致失去一肾。期间租住农家，我要奔走打工，才十岁的侄女要读书、做饭菜理家、帮助父亲，还得谨防西部来人袭扰。
  侄女8岁时就被要求与父亲、叔叔划清界限，打上贱民烙印。这反而激励志气，成绩一直是班上前三名，深得老师同情与看重，屡获优秀学生奖状。
  侄女好容易参加了1977年12月才重新恢复的高考取得高分，华工招生的老师告诉班主任段复汉确定录取她，却最后落得大哭几场。原来负责机构在政审材料中还怕我哥的材料不够，加进一大堆编造的我的所谓材料。而我尽管没平反没恢复国家干部身份，已经多次受市里表彰、下一年还是市级的先进工作者，却不能“重在表现”有所抵偿，还要祸害于亲属，‘永世不得翻身’。
  按照当时按既定方针办的选拔规则，有一些参加高考的学生，是只能当再下一代的低等的贱民的，只要家庭或社会关系有些牵扯，就会打入另册，怎能让她有受到高等教育的机会？
  几年后经手人当面道歉，这人工具一个而已，其实可怜。他得到了甚么满足吗？恐怕也没有。幸而后来改革开放了，只要这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组织规则存在下去，还会继续制造第三代第四代贱民的，那是中世纪暴君的向往。
  仅从1964、1965到1977年的高考中，成绩过线表现优良却因为政治歧视不能录取的考生应以十万人计，他们分明更可以成就为优秀的人才，却荒唐到乃至宁愿让高考白卷生上大学当领导。作为当时的政府行为，是应该至少说一声道歉的。
  后来侄女去了国外，成为当地有贡献的公民。
  哥哥一生坚强乐观，从未结怨于人，终生唯好读书而已。哥久病后于2008年去世，葬在妈妈一起。他的墓碑上镌刻了我写的铭文。
                         送先兄归岘山铭    
      江南生柳，江北播迁。纵使摇落，飞絮漫天。越川渡海，子嗣延绵。
      大哉斯人，历世维艰。学贯今古，正气浩然。峻拔宽厚，形同是山。
      重归大地，亦霭亦岚。依母膝下，魂兮永安。尽此一觞，为颂为瞻！
         尚  飨！       于2008年7月3日忌日
  这是令我魂萦梦绕的地方，我们曾经的流放之地！
  我离开了这里！
  愿妈妈与哥在天之灵安息！

  附哥所做诗一首：
  【七绝】答弟  
   2007年8月10日星期五
   盈空滴泪寄深情，
   肝胆通明手足亲。
   七十多年风嗾雨，
   如磐伴立两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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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小土豆 于 2011-08-07 10:52:04
钟老师言重了, 阅罢佳词及附文, 不胜感慨; 念及外国有一格言: Fate should not be allowed the last say. (不能让命运有最后之发言权), 祝贵侄女一生畅顺, 努力不懈, 为钟氏一门争光.

前些时, 小土豆曾填一沁园春和云乡妹妹, 今藉之与希明小姐互勉


[COLOR=red](沁园春. 秋夜明志) 和云卿妹妹一首并寄希明小姐

飒爽西风 乍凉天气 正合清狂
况荒堤渡月 沙洲宿鸟 渔灯明暗 杯酒芬芳
醉里听琴  啸中弹剑 何患深宵论短长 平生志 岂野村终老 摘句寻章

也知天意苍茫 唯互勉 女儿当自强
纵千夫共指 何妨独往 横眉冷笑 未惧鹰狼
显贵天恩 昭仁我主 巾帼休输侠骨香  无意效 昔老兵荷戟 左右彷徨[/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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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邓治 于 2011-08-07 12:17:44
细读先生作品，令兄端的是“学贯今古，正气浩然。峻拔宽厚，形同是山。”感人至深。这种文革中的故事，湮没者不知几许，令人概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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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蕭振 于 2011-08-07 12:46:23
读“[诗歌、诗评]水调歌头 • 寄语侄女希明”，不胜唏嘘！南国奇树发新枝，祝贵侄女鹏程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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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Huangtian 于 2011-08-07 19:49:39
钟先生此词此文，痛彻心肺，愿历史永远铭刻民族这些悲惨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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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终极关怀 于 2011-08-07 21:54:57
感情复杂深沉之好词！钟先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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