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区的北京  
 
    2003年，我先后两次去过疫区的北京。一次是在去馆驿街之前，一次是在去馆驿街之后。第一次还是在年初的时候，朋友郝君告诉我，北京某所民办高校在地方设置招生代理，他的意思是动员我参加，我犹豫不决，一是情况不明，二是怕学校造假骗人钱财又误人子弟。这时她又发短信通知我学院正在召开一个招生预备会，让我尽量去看一下。我就答应了她。3月16日下午，我只身赴京，车行一夜17日晨至京，当天到某学院了解了有关情况，办妥有关事宜和住宿手续，我想住几天拜访一下在京的几位朋友。期间“两会”尚未开完。18日下午去天安门广场，广场上人很多。扫兴的是不一会被清出场外，理由是领导人到大会堂开会。现在知道当时SARA已经在北京蔓延，只不过当时卫生当局封锁消息，缺乏应有的应激反映，美其名曰为开好“两会”提供良好的环境。这也成为后来卫生部长张文康和新上任的北京市长孟学农丢官的直接原因。在清场的过程中，我收到了一位网上朋友的短信，说她20日要到北师大参加研究生课程学习，问我是否有机会晋京。我答就在北京。她问我能否等她见面，我原计划是20日下午返回的，就答应等她见面，于是就留了下来。19日参观新组建的国家博物馆。此前多次到过天安门广场，瞻仰过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和升旗，也进去过人民大会堂，也登上过天安门城楼和前边的正阳门城楼，环顾这个最大的广场，惟独东面的两个博物馆没有进去过。电视上刚刚报道了将原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合并组建国家博物馆的消息。这不崭新的匾额刚镶上，门前廊柱上旧牌子摘下后的钉痕还没有来得及弥补，这次我想仔细看看。购票入馆后，主要参观了“珍藏特展”。这个展览遴选了博物馆馆藏珍品，大部分展品为国之重器，原来是只能在教科书和有关的媒体上看到的，而现在近在咫尺可以尽情的赏鉴。好在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刚就业不久的女大学生志愿者专门为我义务讲解，使这次参观获益匪浅。期间，我还向她提出了一些问题探讨，她便答非所问了。可知她作为志愿者只是背熟了解说词而已，作为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也算难能可贵了。参观完后我还购买了〈青史殿堂与史同光〉〈契丹王朝〉〈金色宝藏〉〈敦煌艺术〉〈门墩〉〈张大千绘画艺术〉等VCD音像资料。下午拿出部分时间在天安门广场流连，以尝付昨日被逐之恨，下午在前门地带遇见流动献血车，是北京市红十字会的。我上前咨询了一下，准备献血的，听工作人员说还要查体，过程有30分钟左右，我奈不得烦，犹豫了一下作罢。现在想来，当时的北京已是疫区了，不献也好。然当时的北京一如往常，面对着SARA暗流汹涌，市民和游客却浑然不知。晚上回住处整理参观国家博物馆吟咏十首，其辞曰：
参观珍藏特展
中华声教被四方，京师唯瞻乃时尚。 左祖右社史存照，三皇五帝器重光。 文物典司不阙废，黾勉魂灵有国殇。 瑰宝附丽先民泪，社稷恢弘赖传扬。
汝窑瓷
传世珍品不足百，件件天价值几何。 器形优美铭款少，胎质细洁香灰多。 釉彩天青同拱璧，支钉断面呈白色。 开片蟹爪走盘尊，南宋时人已难得。
官窑瓷
宋室南渡立官窑，专治青瓷技艺高。 内胎逼薄托厚釉，澄泥为范垫饼烧。 静泽穆色连城玉，紫口铁足碎纹涛。 凤凰山下葵瓣洗，淡黄青灰皆入妙。
钧窑瓷
素烧施彩制花盆，千年炉火不减温。 窑变玫瑰色褐紫，垂釉蚯蚓走泥纹。 灿若云霞成日色，彩如堆锦映月轮。 花石纲中存水浒，奔放厚重直到今。
哥窑瓷
兄弟二人哥主窑，粹美冠绝当世高。 碎花菱片泥冰裂，金丝褐线铁火烧。 汗肤釉面为上品，商鼎形制成至宝。 传世藏品略丰富，窑址迄今未确考。
定窑瓷
匣钵仰烧积弊深，一改颠覆竟创新。 色洁常使化妆土，釉薄尚见旋坯痕。 缠枝萱草印花卉，覆烧芒口镶金银。 白瓷严谨且整饬，剔透晶莹似敷粉。
虢季子白盘
位列商铜三器首，匜盘盥礼为净手。 辗转流落竟槽马，堙隐埋没陷泥沟。 铭文洗练韵天成，书法谨饬墨圆周。 斧钺玁狁记勇武，显赫千载子不朽。
四羊方尊
浮线圆雕集鬼斧，造型设意通神工。 侈口劲张四围束，块范浇铸一气成。 传神动静大卷角，至尊气象缠蟠龙。 凝厚恢弘重礼器，宁乡青铜是黄钟。
鄂君启金节
举世仅见迄为今，极品国宝节错金。 水陆运输通行证，减免课税建封君。 铜革设禁楚地少，舟船有限湘水深。 修竹繁茂自低贱，不意千古传奇文。
司母戊鼎
商鼎司母戊，司后尚难悟。 祖庚设祭祀，其母为所铸。 造型何雄伟，饕餮食人虎。 鼎体一浑然，冶炼大熔炉。 陶范形夔纹，云雷饰文武。 流光噬生命，铜锡昭千古。
20日天雨，参观了郭沫若纪念馆、徐悲鸿纪念馆、宋庆龄故居等京华名人纪念馆，还游了和呻造的恭王府花园和北京的胡同。期间颇费周折，让的士司机绕来绕去转了许多路，原本想多看几处，把一张六联票上的名人纪念馆都看了，可惜在这几处流连忘返费了时间，其他的只好再待来日了。网友来的很晚，至晚饭时去师大见面，在学生小食堂共进晚餐，人声嘈杂，尽管天一直下着蒙蒙细雨，餐厅内太热，没有一个好的交流环境，网友小我6岁，人很干练，只是与电话中柔美的女声，和E-MAIL中华美的文辞有一段距离。她在京有一个月的学习时间。我送她刚出版的一本旧体诗集。这是我的第一次网友见面，也可能是与大多数的网友见面是一样的。饭后她送我到公交车站点，匆匆作别。上车后她目送车子起步远行，夜色中我看到她挥动的手臂，同时回味着刚才过路口时，为躲避的士，她主动地搀我臂膀时那小鸟依人般的短暂感觉。到住处后感觉累了，洗完热水澡后静下心来，整理了一天的游踪，形成京华名人纪念馆记游三首和游恭王府花园一首，其辞曰：
郭沫若纪念馆
雅河渊博恃狂浪，沫水滥觞育鼎堂。 赴身政局拭隼目，旋手辞采吐华章。 苏活文献证殷史，凿穿混沌通津梁。 如椽巨笔划时代，读破人生未匆忙。
徐悲鸿纪念馆
屺亭桥畔素描手，冶熔古今铸时鼎。 田横调色映素彩，愚公写意咏丹青。 落笔有神成狮马，驰誉无意奔长生。 节衣缩食徯我后，巨擘贫寒却新颖。
宋庆龄故居
濠梁乐趣畅襟斋，后海灵秀居国太。 凤凰古槐亭亭立，龙眼葡萄季季摘。 抄手曲廊呈倩影，白玉浮雕现丰采。 刚毅轩昂伟丈夫，痛哭女儿寂孤哀。
游恭王府花园
世袭罔替萃锦园，于今已觉不新鲜。 糯米砌浆假山筑，运河成冰影壁联。 垂花门封王府邸，蝙蝠湖聚榆树钱。 褫夺赐令卿自尽，君家加恩不怨天。
然后才打开电视机浏览一番京华的频道。伊拉克战事今天终于爆发，电视上连篇累牍的也是此类报道。可是战争离我们太遥远了，尽管信息上是即时传送，北京人也没有丝毫的惊慌，我也要登上返回的途程了。
    第二次去北京是在一个月之后，也是我到济南馆驿街之后的事了。4月20日学院通知召开正式招生工作会议，并把我做为山东总代理侯选之一。当时SARS蔓延之势和病死人数不断攀升的媒体新闻和社会传闻正日甚一日的震动着北京和国人的心。郝君让我自济赴京。我踌躇再三，想她一片热心，也已经有了一个开头，不好绝辞，只得允她。关于SARS的传闻我最早是在网络上看到的。去年年底开始在股市上作实验，可能是今年的三月初的一天，看到即时解盘的一篇股评文章，说当日抗生素类医药股票普涨，是缘于去年底在广东爆发的非典型肺炎，同时流行的还有板蓝根和白醋，并带动相关股票大涨。至4月中旬至济时各种媒体已经逐渐开始对这一世纪瘟疫予以广泛关注。4月21日我从馆驿街出发，登上济南-北京2598次列车时，方才听上铺的旅客说，北京的一位诚实的医生蒋彦永，冲冠一怒，将北京的疫情透露给了香港的凤凰卫视，和美国的时代周刊杂志，于是事实真相广为传播。国际社会开始纷纷指责中国政府“谎报、瞒报疫情”，世界卫生组织也在4月11日重新宣布北京为“疫区”。在这一系列压力下，中国政府开始理性凸显。而最具震撼力的当属4月20日中共中央宣布免除卫生部党组书记张文康，北京市委副书记、常委、委员孟学农的职务。当此时，我却在赴京的列车上了。想象着现时的北京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呢？此时，恰巧还在北京的网友发来信息，述说了可怖的口罩现象和吓人的疫情，不禁心生忐忑。然而列车正在行进之中，明晨就要到达了，由他去吧。关于北京，并不陌生，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我有近十次去过北京。可是在这样的一个非典时期晋京，还是前所未有的。列车运行8个小时后于次日早晨7时10分到达北京站。郝君与另外两位MM已经先期抵达在站外等我。卜下火车，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口罩，和行色匆匆的旅人。郝君说为了防非典，就不做地铁和公交车了，要了一辆没有手续的黑车的士直达目的地，只是车费要100元。郝君也为我准备了一只别致的还是彩色的口罩。学院地处昌平区龙山脚下，离十三陵景区不远。报到后，也感受到校园中浓浓的防非气氛，院长见了我们点头致意，说为了防非免于握手罢，他还亲自检查食堂卫生，以迎接北京市教委的检查。会议日程简单又凌乱，领取了几份文字材料，听一位口才不是很好的人讲了两个小时，便没事了。夜宿学院公寓，陈设简陋而残缺，据说在北京100多所民办高校中这是名列前茅的，可知民办教育时下尚处于草创阶段，步履唯艰，虽前途光明，而任重道远。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23日晨起相约登山。学院背面有一座海拔大约在700米的山，昨日晚饭时郝君即相约明早登山。天刚亮即打发同行的小平来叫门，我与另一先期到达的山东代理人吴某同住一室，我约他一起参加。春末夏初的北京，气温宜人，我们5人一起登山，山上则有些荒凉，缺少鲜亮的颜色。该山系呈南北走向，南接昌平区中心，北部则延伸到十三陵陵区。登上极顶的凉亭，则见山势蜿然，极尽扭曲，颇具动态，酷似龙形，与西面虎山遥遥相对。龙虎之间的谷地则为北京通往十三陵地区的唯一通道。遥遥望见十三陵晋陵牌坊，是一巨大仿木石制结构，想见当年建造之苦，纵使国库出资，官吏逼人，亦需费尽移山之力，方采得如此巨大石料，再加工琢磨，可知皇家糜费无算。揽景入怀，不禁吟成，其辞曰：
登北京昌平龙山望虎山
明皇十三陵如山，龙虎相搏气满川。 北地春晚树少绿，初夏时病人寡言。 子民辗转流疫染，京华焦虑新政难。 帝子沉沉无睡意，翻身质疑风水田。
下午归程。学院派车送站。郝君因事未毕而暂留。吴某携两位年轻的MM回临沂，我则返济南。我们在车站分了手。时近晚饭时分，车站上到处都挤满了戴口罩的人，连票贩和掮客也都捂着各式各样的口罩。购票时却无票可购，回济南只有晚上10点10分的站票，不是“春运”期间，怎么会有站票呢？可知人们都在逃离北京。不然，是不会出现如此情况的。无奈，只得购站票一张。看离发车时间尚有4个小时，我想避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到广场走走，这时的广场空气好，想必也没有多少人的。果然，华灯初上，夜凉如水，风激人爽。偌大的广场上空旷静寂，没有人影，没有人声，只有哨位上的士兵静穆的矗立着。几个拍照者向少的可怜的廖若星辰般的二十几个游客招徕生意。我想如果不是戒严等非常时期，天安门广场是不会如此寥落的。在我的前方，有一位军人携着娇妻和欢跃的稚儿，用自备的相机拍下了暮色中的天安门，可算是广场上唯一的亮色。引得四、五个照相的围在这一家周围口干舌燥而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我度步到国旗之下，凭依着界分广场与长安街的冰凉的栅栏，看长安街上依旧川流的车影和迷幻的灯彩，感觉的SARS正如一张悄然铺开的赭色的大网，如夜幕一般笼罩在京城上空。报载病例有前几天的数十人迅猛的增至千余人，死亡不断增加。太平盛世中疫情如猛兽大张的巨口逼近我们，人们的惊慌是正常的应急反映。只是政府的应激反映略显滞后。不然，倾国之医力，防患于未然，当不至此。不免吟成一首，其辞曰：
4月23日夜天安门广场夜风如鼓静寂无人
邪气干正行肺瘟，举世色变战疫神。 辨症殷鉴勿伤冷，施治粤方宜离群。 执政屈手戒法 轮，救时直面系国人。 养怡何敢闯虎穴，我自逍遥天安门。
已近发车时间，我准备离开广场。此时一操东北口音的中年女士肩背相机尾我而行，寻我是否拍照，我答无需。她仍随我抱怨现在无生意可做，可以优惠的。我说我在这里拍过许多照片，今天不需要拍了。他言语中不免迁怒于非典，说原来还行的，可是现在一整天只有20元进帐，房租没了，孩子的学费也拿不出，无以为继。同时，言谈之中，她又把我当成一个大老板了，问我是否佣工，她可以打工的。可以想见繁华之地也落的个百业凋零。行至广场东南角时，妻打来电话，嗔我几日不往家里致电，问我在何处？我告诉他正在天安门广场漫步呢。她大惊，说我何至于愚蠢至此，现在还敢在北京，人家////都跑到上海去了，命我抓紧回去。听到妻的娇嗔和愤怒，我答曰即刻乘火车离京。她又说火车不能坐的，让我包一辆的士离京。我自信的笑着向她解释，我已经购票马上上车了。接到妻的电话我很高兴，禁不住笑容堆在脸上，致使刚从过街地道中走出行色匆匆迎面而来的一位年轻的女郎也报我以微笑，引得擦肩而过的我不免回望了她几眼。车上拥挤不堪。好容易挤上去，站票自然是坐无所座，不承想是站无所站的。只好在两节车厢之间挤出容身之处站定。上车之前我就戴上了口罩。人多温度自然升高，在等车开动之前的10多分钟里已是热汗涔涔了。乘务员是一位极不负责任的大声呵斥乘客的年轻人，待车长过来后，严厉的批评他为什么不打开车窗和车厢之间的车门时，他才诺诺而行。空气流通起来，感觉好多了。如此拥挤的火车也许只有在前几年的“春运”期间才能看到。现在火车普遍提速，即使到了“春运”期间也是普遍加开车次。应该说是近年来少有这种现象了。而此情此景，实属典型的“非典运”。外地人纷纷逃离北京，北京人也有的逃离北京。运输部门面对迅猛增加的人流措手不及。我在车上坚持了5个小时基本不动的姿势，24日凌晨3时至济南车站下车。按照当时的说法从北京疫区来的旅客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可数千人下车之后迅疾消失在济南各地，无人过问，不禁心怀忧虑。4月27日，在SOHU网上看到青岛方面急寻4月23日夜从北京开往青岛的T25次列车旅客。敦促大家就近到医院检查，发现异常及时报告。不免心惊。我正是乘本次列车离京回济的。可见在该车上发现病例或者是疑似病例。好在我在上车之前就戴上了口罩，本能的防护意识使我固守一隅，5个小时站在原地不动，活动范围仅限于两个车厢衔接处有限的空间，下车后我将口罩抛在垃圾箱，并到浴室洗浴，自我感觉良好。不过，还是寻了体温计来连续数天测体温。捱过两周之后方才放心。所谓深入虎穴，安然无恙，得无佑乎！回望京华，心潮难平。世界卫生组织也早已撤消了北京的疫区警示，疫区的北京已经成为过去。SARS是否也会和过去曾经因种种原因而被罢免的官员一样，到时候还会复出呢？善良的人们警惕啊。但是SARS留给北京的将是一份永远的伤痛。

走过疫区，更懂得了生命的意义~~~~~问好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