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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或者倾听

2006-10-09 05: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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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江少宾：二爷的丧事

二爷死了，死的有些不明不白的。二爷的媳妇于是怎么也不答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给埋了。尽管这未免有失孝道，毕竟皇天腊月的，就要过年了，但作为外人，我们谁也不好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
　　二爷的尸体就停在自己睡的屋里。同所有过世的老人们一样，二爷穿的格外的排场，脚上还套了一双厚厚的棉鞋，媳妇刚开始还准备给二爷连夜织一双手套，但被众多的媳妇们给劝止了，理由是怕这个孝顺的媳妇伤心过度，所以做媳妇的也就就汤下面，终究没有动手。
　　照我们乡下的规矩，人死了最多只能在家里停三天。这个由来以久的老规矩确实不无道理，因为三天的时间足够下人们尽孝的了。在这充满悲伤的三天里，邻里一直静默无声，听二爷的媳妇在号啕大哭，惊天动地，仿佛死去的不是公公，而是自己的儿子或老子。刚上了些年纪而又不明就里的父辈因此非常羡慕死鬼，那他们的话来说，自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死了还有人这样惦记。
　　但二爷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二娘死的早，一脉单传的儿子也已经单门独院。当初分家的时候，邻里们都来劝二爷，说是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一个人端盆洗脸，但二爷的脾气也过于倔强，一夜之间，自己就搬到了远远的一间矮房里。家分是分了，但二爷的一日三餐还是在儿子的锅里，起初儿子一脸的不屑，但渐渐的，也就由了二爷。村上的老伙计于是笑话二爷，你这是分哪门子的家呢，但二爷说，夜里睡不着，你不知道多吵人呢。村里的老伙计于是更笑开了，说二爷，你都一个人过了几十年了，咋还有那份闲心呢。二爷的老脸并不见红，却说，你们这帮老狗日的是不知道呢。
　　但狗日的老家伙们偏偏都不是省油的灯，隔三岔五的就来找二爷，二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来找自己说闲篇，正好求之不得。二爷那时已是村里最快活的主，一日三餐都有媳妇烧好了来叫自己，老伙计们可能也是打心眼里羡慕二爷的晚年，要知道，有些老伙计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自己下地做田。二爷的骄傲由此而起，渐渐的也就找不着北了。娘后来告诉我说，二爷其实很可怜。
　　关于二爷的闲话渐渐的在村子里流传，有人说晚上看到二爷在媳妇的窗户下打转，还有人说晚上看到二爷一个人去了寡妇某某某的家里…..闲话渐渐的传到了媳妇的耳里，好心的邻里甚至和媳妇合计，商议着给二爷再找一个“捂脚”的，做媳妇的显然认为二爷这是为老不尊，死活也不愿意再丢这个脸。日子在无尽的往复中静静的流淌，谁也没有再把一个花甲老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人们再看到二爷的时候，二爷一下子就老了，他总是佝偻着腰，仿佛腰间掖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该是两年以后吧，二爷又在邻里的劝说中搬到了儿子的家里。因为越来越多的新媳妇都在自己的窗户前看到过二爷，做媳妇的这回终于开始破口大骂，虽然有些指桑骂槐，但二爷显然知道这回媳妇骂的其实是自己。村子上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再看到二爷，和二爷本很热乎的老伙计们也都一个个像约好了似的，不再去找二爷说什么闲篇。二爷的生物钟完全地颠倒了过来，他白天睡觉，晚上则已经完全失眠。儿子和媳妇一开始还劝劝，后来也只好随了二爷。在日复一日的简单劳作里，人们渐渐的忘记了二爷，忘记了一个花甲老人和那个曾让他们笑掉大牙的荒唐心愿。
　　二爷的死因确实是一个难解之迷。就在三天之前，老人们终于再次看到了二爷，不过这一回，二爷确实是丢尽了老脸。
　　事情的起因可能很简单，但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亲见。但为了不至于太过离谱，我们还是应该听听老人们的意见。老人们是这么猜测的，媳妇房里的杀猪似的声音可能再次勾起了二爷差不多已经泯灭的记忆，于是就在那天晚上，二爷再次站到了媳妇和儿子正惊天动地的窗前，虽然已是腊月皇天，但二爷临死的时候，身上居然什么也没有穿，老人们据此再次作出大胆的推测，二爷听着听着，终于一时兴起。等二爷哆嗦着爬到床上的时候，二爷已经伤了最后的元气。
　　二爷就这么死了，但二爷是不是真是这么死的，谁也不好随便发表自己的意见。做媳妇的却是不依不饶，非要搞个水落石出，以免将来脱不了干系。而另一个更为隐秘的想法可能是想让二爷死得更清白一些。毕竟二爷一生含辛茹苦，且又已经打了几十年的光棍，临死还背上这么个恶名，这对自己以及自己的下一代都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媳妇的想法显然非常实际也非常长远，于是镇上唯一的两个“大盖帽”就在儿子的一再恳求下来到了家里。
　　两个“大盖帽”在二爷的身上捣鼓了几下，还看了看二爷已经紧闭的双眼。做媳妇的一直跟在“大盖帽”的身后，时而还呜咽几声，仿佛要把二爷叫醒似的。两个“大盖帽”显然明白媳妇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为了公安干警的光辉形象，我不得不把我们那儿的情况顺带着说一点。那几年我们镇上的治安状况空前的良好，可能闹事的小青年们都成了民工，剩下的都是些“三八”“六一”和“九九重阳节”，而乐得接了这样的差事，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像这样的差事，两个“大盖帽”估计几年也难得碰到一次，于是就不惜关起派出所的大门，结伴深入到我们村里，可见人民的警察对人民的要求是多么的重视。一个要锅补，一个要补锅，双方终于找到了利益共同点。于是，“大盖帽”前脚刚出门，后脚二爷死于心肌梗塞的消息就不胫而走，虽然这消息多少有点让老人们失望，但鉴于媳妇的良苦用心，更慑于人民警察对这一事件的高度重视，老人们还是在口头上听信了媳妇的说词。二爷之死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媳妇和儿子于是从第四天一大早开始，轰轰烈烈地筹备起二爷的丧事。
　　二爷的丧事办得非常排场，甚至超过了有史以来任何一次丧事。一个重要的证明就是，我那天破天荒的被娘准了一次假，好让我小小的个子也能排在一条长龙的后面。媳妇的哭声依然惊天动地，而孝顺的儿子也再次表现出他的孝顺，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他特地跑了几里地，给二爷烧了个扎辫子的纸人，老人们都说，这孩子真有孝心。
　　

[ 这个贴子最后由大雪在2006-12-14 8:56:36从小说之家转移过来 ]

世上有些东西永远需要仰望，譬如长天，譬如高山，譬如你的容颜；世上有些东西永远需要倾听，譬如流水，譬如蛙鸣，譬如你的真诚。（1）http://blog.sina.com.cn/m/xuegang（2）http://xuegang.blogms.com

Zengning

2006-10-10 15: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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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哀荣，生前凄惨。

http://blog.wenxuecity.com/myindex.php?blogID=14348
http://blog.sina.com.cn/u/1278777884

阿莲

2006-10-11 22:2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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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的死因仍然是悬念！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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