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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大田里的工作,基本上是机械化作业,春播时有播种机,秋收时有收割机。人工只是机械化的拾遗补缺,机械不能全部完成的,要辅以人工。比如春播时,需要有人站在播种机上,往漏槽里添种子,夏秋两季收小麦时,田边地角收割机到达不了的地方,需要人工收割,堆在一处,等收割机开过来时,站在康拜因上的人就跑下去,赶紧把田边人工割倒的麦子,往收割机传送带上放,与机器收割的麦子一起卷进去脱粒。
支青排到三连,男的参加收割边角地的小麦,女的站康拜因,虽然新疆夏天没有内地酷热,但在大田地里,四周没有任何遮拦,头顶上的太阳直射下来,是非常够呛的。女的稍微强一点,在康拜因行驶时还有一点清风,但赤日炎炎熏烤着她们娇嫩的肌肤,没几天,白嫩的脸庞就晒得黝黑。男的更艰苦一些,弯着腰在太阳地里手拿镰刀割麦子,又累又晒,手臂酸胀,腰僵硬得直不起来。
在大太阳地里,他们学老职工的,一律长裤长衣,裹得严严的,以保护身上的皮肤,随之而来的就是酷热难当,加上不小心将麦芒弄到身上,就会奇痒难耐,五心烦躁。这时不仅是汗流浃背,而且裤裆流水,浑身湿透,不一会功夫就干渴难忍。他们城市里来的支边青年们,哪回吃过这种苦,但一个个还是咬牙坚持,一到工间休息,不管离田边林带多远,都要钻到林带里,一头趴在渠道边,用手捧着汩汩流水,贪婪地吸着,喝足了就躺下在树荫下躲躲毒辣的太阳,松松疲劳的筋骨,这一会是大家最惬意的时候。
几天下来,他们回到宿舍洗浴的时候,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皮肤不能碰,一碰就掉皮,这是被太阳晒的,一个个在心里直叫饶,盼望着这三夏早日结束,盼望着老天下上一场雨,但一切不会如他们想象那样,现实的艰苦仍然如旧。在一望无边的条田里,大片大片金黄色的麦浪在强烈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觉得那不是麦地,简直就是什么金属都可熔炼的火海。
那天照例是太阳下山后才收工,他们拖着沉重的双腿,蹒跚在回连的路上,江城支青们一路无语,那些五湖四海的支边青年们却满腹牢骚说开了。
“唉,编到支青排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还吃这种亏。”一个小舅子说。
“怪了,你们姐夫大哥都是老转,在团部都有当官的关系,哪不好去,偏要到基建队?”陈汉生故意说。
“先前说新生人员单位好,没想到你们支青也来了,一闹就编个支青排,跟着一起受罪。”一个小姨子说。确实,先前这些人分散在各班,都是干轻活的主。
“新生人员单位好在哪里?”陈汉生又明知故问。
“你们不知道,队里重活脏活都由新生人员干,我们属于照顾对象,干活就像好玩一样。”又一个小姨子傻里巴叽的说。
“……”陈汉生无语了。
走到大干渠旁,远远看见上游人影憧憧,好像有一些人在戏水。江城支青们来了情绪,凝重的双腿好像上了机油一般,马上灵活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有人影的地方疾疾走去。走近后看见江美华她们五六个三连的女支青在大干渠里游泳,由于水流较急,她们顺水游一会,爬上岸兴致昂然地跑到上游,又跳下去顺势淌下来,如此反复玩了好几遍。见又有支青来,立即热情大方的邀请他们说:“快下来游啊!”陈汉生第一个按捺不住玩水的激情,快速的脱下外衣,穿着三角裤,扑通一下跳入水中:“啊!真舒服,水冰凉冰凉的,比喝冰镇酸梅汤还来劲,都快下来。”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漂下去好几米。刘江涛也禁不住诱惑,对几个女娃娃说:“下吧,免费的游泳池。”王建疆付晓他们几个也跃跃欲试,只有夏文玉李晓芸站着不动,刘江涛对她们说:“你们这么了,不敢下?”夏文玉含羞的说:“我不会。”李晓云也摇摇头。刘江涛醒悟过来说:“哦,忘记了,你们不会游泳,没关系呀,这儿水不到一人深,有我们在,不会有问题的,下来舒服的很哪,真的,不骗你们。”他站在水中间,用双手把清凉的渠水洒向她们,他们中间只要会游泳的,不管男女都脱下外衣下了水,十几个人在大干渠中嘻笑玩闹,出现了团场有史以来的水上壮观。
这种热闹场面,引得收工路过的老职工们远远的驻足观望。那些男支青只穿三角裤,露出浑身的肌肉,一个个犹如浪里白条;女支青则只穿短裤短衣,被水紧绷的贴在肉体上,充分暴露出处在青春发育期少女全身优美的线条,好像一朵朵出水芙蓉。
面临这破天荒的第一奇观,老职工中那些男的如看稀奇一般贪婪地欣赏着,有些人的眼睛里甚至放出色迷迷的异样光彩,恨不得嘴角里流出哈喇水来。这也难怪那些男人们,从未见过的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诱惑。而那些大姑娘小嫂子们却害羞的窃窃私语“像什么话,男男女女大白天在渠道里洗澡,这些支青也太大方了。”“就是,你看她们身上,什么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的。”“她们怎么这不在乎,要是别人,简直要羞死了。”甚至还有一些“洋岗子”看到自己的老汉(新疆把丈夫叫老汉)目不转睛地盯着全身是水的女支青身上,气得她们用镰刀把直戳看得近似痴呆的老汉们,嘴里还不停的骂道:“老骚情,看什么便宜看?还不回去做饭!”其他老职工们也如梦初醒,不好意思的互相开玩笑说:“对呀,回去把老婆关在房子里随你看个够。”
而那些支青,完全是旁若无人,嘻笑自如,在他们看来,辛苦劳动了一天,能在水里舒展一下全身筋骨,什么腰腿的酸痛,浑身的汗臭,麦芒带来的奇痒等等一切,都被清凉的流水冲得一干二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得到滋润,每一根神经都得到松弛,整个人感觉到无比的畅快,就像在城市游泳池里一样无忧无虑。
但是,这事却成了轰动性的新闻传遍了全团,一时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背后说他们有伤风化,要求领导对支青们加以约束。
有一天,胡大富终于忍不住,他单独与刘江涛说:“小刘啊,你没听见别人在背后说你们什么吗?”刘江涛一脸茫然的说:“别人在背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听到?说什么呢?”胡大富说:“还说什么,就是你们到干渠洗澡的事,不要再出洋相了,到人家连队里帮助工作,应照顾一下影响才对。”
刘江涛笑了起来:“那怎么是洗澡哪,又没脱光衣服,我们是在游泳。”
胡大富生气了,脸色非常难看的说:“不要强词夺理了,在我们这里,这就叫洗澡。洗就洗嘛,为什么偏要男男女女在一块洗呢,再说,也应该避一避人嘛,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我是你们的排长,你们不要脸,我可要脸!”
刘江涛见他来真的,只好缓和的对他说:“胡排长,没那么严重吧?这也不是很丢脸的事,在我们城市里,大江大河游泳池里男女老少都这样,很平常的。”
听到这句话,胡大富像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仍旧气呼呼的几乎叫起来说:“这里是新疆,懂不懂?不是你们城市!”
刘江涛无可奈何的说:“别生气,胡排长,一切都好说,我们以后注意一点,游泳时到没人的地方去,走远点行吗?”
回到宿舍,刘江涛将与排长的那段对话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觉得好笑,说这里的人怎么那么封建,真没见过世面。刘江涛给大家解释说:“是这样的,农村来的人见识少些,也难怪他们,以后咱们游泳就走远点,别给他们看见,免得听那些话,不必要。”
从那往后,支青们处处避着老职工,但再怎么避法,总还是会遇见人,还是免不了听别人的闲言碎语。可支青们不畏人言,我行我素,照例在收工后跑到大干渠里痛快一番,而且去玩的人有发展壮大的趋势,闹得老职工们也无可奈何,渐渐地也熟视无睹了。但这件事,却深深地给胡大富心中留下一层阴影,刘江涛他们却毫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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