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你这亲爱的
圆子
九零年初, 我才刚刚学会分辩电视和电脑的不同,老公要我去电脑学校学电脑。 还以为他开玩笑, 因为一来, 当时我正在SF CITY COLLEGE 修读摄影与艺术, 其中有好几门分课, 时间已很紧迫, 加上当时我的英文并不是很灵光, 现有的课已吞噬了我的全部时间, 我可没孙悟空的分身法! 所以,我没当真地答: 学电脑? 你让我上月球去吧! 他可是当真的! 一天, 他带回些资料和表格让我填, 我心里直发毛: “姑奶奶!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很清楚, 我抗拒是因为心里的畏惧。 所以每次路过那间学校我都有意绕开走, 免得老公提起学电脑的事。 可我们天天都得路过那学校,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终于在一次早咖啡后, 被老公半逼半劝拉了进去。只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反正好歹我不学, 你还能把我怎样?
接待我们的是个热情洋溢的白人女顾问NANCY。 在她开口之前, 我心里早已准备了抗拒的理由。展开谈话后,我马上抛出“李逵的第一板斧”:我正在修读摄影与艺术,没时间。NANCY 立即拿出课表让我挑选适合我现有课程的时间来。“我的英文“不好.” 第二板斧摔了过去。 NANCY似乎有些夸张地说, 她全明白我刚才说的英文, 而且咬音准确表达清楚。加上电脑主要考逻辑思维, 你就别担心了, 先考逻辑思维题吧。 我更怕了, 我懂什么逻辑思维?! 进去涂划了一阵出来: 93分。 老公立即证实般地向我祝贺。 我急了, 贴近他的耳根:“这是她有意给我高分好赚我那$8900.00的学费呢!”老公皱眉: 你都说些什么呀?这是美国啊! 我心中无奈:美国又怎样? 急智中,只好砍下我的最后一板斧:“我没这么多钱!” 心想: 你总该不会给我免费的午餐吧? “呵, 你可以申请优先少数民族的百分之四十的助学金。 看, 你多幸运!” NANCY 的脸上堆满了仁慈。 我还想说: 这余额也不少呀! 没等我张口, 老公已把他的信用卡递给了NANCY。 我最后选择的一线希望, 随着信用卡刷下的一瞬间,破灭了!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象个不愿出嫁的大姑娘, 可轿子已到了跟前, 喇叭已吹起来, 我被塞进轿子, 被抬起. 一阵嚎哭: “娘啊! 我不要去呀!......”
学的是程序。没有丝毫的雀跃,倒象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听了整个上午, 除了老师说的: 以前的一台电脑就有三间课室那么大, 其它什么印象都没有。 浑浑沌沌地一个星期过去了, 程序里的ON-OFF-ON-OFF 把我搅得稀里糊涂。 周五的下午, 我沮丧极了, 象条死鱼摊在地上。 老公回来, 我迫不及待地: 我要回中国! “哈! 这次只回中国, 不上月球啦?” 他还打趣呢! 我可是急死了! 钱是不退的了, 学又学不进. 我那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一脸。
人们处理事情的方式无非有两种: 坚持或妥协. 我选择了第二种 ------ 改学电脑商业会计,不回中国了。
开课的第一天也是我人生另一苦旅的启程。 课室里一张张兴奋的脸, 个个象中了“ 六合彩”. 唯独我的脸象是“借了我的米还的是糠”那么难看 --- 没别的, 紧张的呀! 相对而言, 我在国内时就有些会计知识, 感觉上应该比学程序会好些. 苦就苦在老师丽安娜是个意大利人, 尽管她是个一流的会计师。 她那带有弹舌的口音连美国人通常也会要她重复一二遍才行。 那天, 她首先要考每人的打字速度。 只听她在台上叽喱瓜啦地说了一通后, 紧接着一声令下: ARE YOU READY? GO!”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呢! 急着问同桌: GO? GO WHERE? 人们都自顾自劈里啪啦地打开了。 无疑,这全班第一非我莫属--- 倒数的。
为了跟上班,我买了台二手PC电脑. 此后我的日子成了无白天黑夜之分,无周日周末之分,无节假日之分. 我有时怀疑是上帝给我穿了双隐形的红舞鞋, 让我在人生舞台上永无休止地跳啊舞啊…… 我彻底地迷失了自我! “MUSH! MUSH!”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电脑是从一个日本人手上买的, 我们都不懂他装在DOS里的日语, 又没有指令. 我老公用的是苹果电脑, 是完全不同的操作系统。所以他也帮不了我的忙. 结果, 折腾了一个晚上也没打开那“MUSH! MUSH!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啃完了四本两寸厚的书!
毕业那天, 看着成绩单上的“A”们, 我的喉咙哽塞, 热泪盈眶。 感慨地:“亲爱的, 你这朋友可不容易交啊!” 老公的相机对着我照个不停, 我又有在轿子里被抬起的感觉。 轿子里的我被闪光灯一遍又一遍地印下笑容可掬的模样, 可有谁知道那轿子里的辛酸故事? 有谁知道那毕业证书上框着多少个不眠之夜?
那一年, 旧金山市政府的SMALL BUSINESS 登记档案里, 出现了一个新生儿, 她的名字叫:
PRECISION ACCOUN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