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我家有个朋友,住波士顿。两个月前,确诊得了癌症,已晚期。那天我太太回来,很久没有过的放声,泪珠挂满腮边。大学时她和这位朋友住一个宿舍,当年的好友意外,太太当下就要买飞机票去看看,我说你先打个电话。后来俩人在电话上互哭好一阵,才算好点。她的这个朋友很坚强,有了大病,并不想人去看她。
昨天,我和太太的这位朋友,在电话上聊了很久,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我把她认作朋友,有大病的人会惦念有大病的人,人生难得有大病。两个月的化疗,人会变成什么样?但她的声音还很坚强。我俩聊起三十年前我们刚上大学的那些歌,那些让我们成天心里都鼓舞的歌。
岁月如不如歌?当年全国七七级的二十多万的文革后的第一次通过正式高考而进到大学的人,谁的怀了没揣着烫烫的理想?徐迟老人自己不懂数学但又能把哥德巴赫的猜想写得那般浪漫。若干年后,老人高楼的纵身一跳而永恒,也不知是不是会知道,当年读过他那篇美文的人,现在还在人生里猜想。猜想人生得怎样坚强?
当年全国的那些“第一茬”,有多少人现在他乡,我不知道。一个中国人,生在现代却对“东方中世纪”的事,难忘。长在文明时代,却熟悉野蛮,对自己的环境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野蛮,只好走到他乡,带没带精神,也不知道。走的时侯,浑身都是精神,或找了很久“精神”而没精神。知道“月是故乡明”却死活要到月不明的地方去找人的尊严,听到的还都是些祝福,看到的全是羡慕。真很费解呀?二十多年,听了那么多祝福的我们,只有用我们的坚强,把还跳着的心紧紧地包裹。鱼喝着水样的冷暖自知,走过人生不回头。
我说过:不在自己的坟前站过很久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生命。而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好像鲁讯有一文,叫《坟》:虽然明知道过去已过去,神魂是无法追蹑的,但总不能那么决绝,还想把糟粕收敛起来。造成一座小小的新坟,一面是埋藏,一面也是留恋。先生说得是呵。我是在埋藏,我是还留恋。埋藏什么?留恋什么?埋藏我们曾有的挚诚? 还是留恋我们走远的纯洁?在简单的日子里,我们简单生活。时不时眺望月明的故乡,白天也是铅灰。“明月几时有”?晚上看不见天,月明还吗?离得久了,只能偶尔发点幽情。
让生命意外早去的两大病,是心脏病和癌。心脏病的心绞着痛,然后会咯嚓,而癌却会让人在挺长一段时间因治疗而非常难受,然后自己体会自己生命的消失。人生没完的大考验,除了不停地向前走,还得应付很多的旦夕, 旦夕了,想着的还是身边的亲人,为了亲人的爱和对亲人的爱,就只能选择坚强。生命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我们中国人,让希腊人去想。
生命也就像一个过程,好好走过,好好爱过,好好找寻过,就可以了,我这样想。我和太太,天天都在祝福我们的这位朋友,为她马上要上医学院了的大女儿,祝她好好坚强。
4/2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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