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翠老爸叫吴太山。我开玩笑地说,吾-太山,就是我的泰山!
记得九九年春天里的那一天,阿翠领我走进了吴家。我什么都没有准备,一身工装打扮,手里拎着的只是刚买来的一梳香蕉。到了吴家门口,我就犹豫起来了,忐忑不安的,双脚有点发软。我听人说,她老爸对来找女儿的男孩,一向都是冷眼相向的。这时阿翠瞪了我一眼,又捶了我一下,说:“怕什么,我爸是老虎,那你就做一回武松呗,走,进去!”
进了屋,在客厅的一张沙发上,端坐着一位体态魁梧、神情严肃的长者。只见他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我。
阿翠把我推上了火线:“老爸,阿勇来了。”
“坐,请坐。”这位老爸向我点点头,示意让我坐下,接着就从茶几上拿了张报纸,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
多么尴尬的无言对峙啊!阿翠焦急地揉着双手,眨着眼睛。
幸好情急生智,我忽然想起还拎在手中那一梳香蕉。我就马上双手捧着那梳香蕉,毕恭毕敬地递给了老爸:
“世伯,这香蕉是个好东西,昨天上网我才知道,它能够吸收人体内部多余的盐分,常吃它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老人家。这梳香蕉还不错,请……”
他挪开了报纸,居然露出了笑脸:“呵呵,你可灵通呢,知道香蕉还有如此的功用,嘿,倒让我增进了见识。这东西,实惠,要得,来,给我一个!”
他一边掰着香蕉皮,一边朝着厨房喊着;“老伴,来一壶铁观音!”阿翠乐得眉开眼笑,抢着回答:“老妈,别急,让我来!”
于是出乎意料的,我和老爸一边喝茶,一边就扯谈起来了。老爸原来是个健谈人,而且还善于引导话题,让我无拘无束地,无话而不谈。
他问及我的工作,我说:“我是模具工,白天厂里练技术,夜里上‘夜大’学理论。只要我掌握了一技之长,不但能养妻活儿,而且必定能大展拳脚……”
我以为老人家会笑我大言不惭,然而,他听了却点点头,眯着眼睛微笑。我也笑了:原来我跟这只“老虎”有缘!
一年以后,阿翠嫁给了我。吴太山,真的就成了我的岳父——我的泰山!
婚后的几年,日子过得也算充实,也让岳父脸上增添了宽心的笑容。原来的厂子倒闭了。为了生计,我找了个合伙人,合办了一间模具作坊。与此同时,阿翠给我生了个女儿,如今三岁了。我就更加发奋拼搏了,决计要给这母女俩创造幸福的生活。我的辛劳没有白费,目前,作坊的业务蒸蒸日上,形势喜人。
一个傍晚,在作坊简易的办公室里,我和合伙人正在商讨作坊升格为公司的事宜。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两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一霎那之间,其中一个已经把刀尖戳着我的胸膛,厉声地喊叫:“打劫,不许动!”
另一个匪徒用刀子逼着合伙人,要他打开保险箱。保险箱里头的银行存折和储蓄卡,都给匪徒拿到了。“想要命的,就替我们到银行提款!”这两个匪徒正要押着我们出门的时候,我突然高喊:“来人呀,有人打劫!”一个匪徒,竟然穷凶极恶地向我腹部捅了一刀子,然后就把我踢到在地……
我忍着剧痛,摁通了岳父的电话,刚喊了一声“救”,就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了。此时,我只感到身子飘浮在漆黑的天空中,不停地打着旋转,一时朝上,一时朝下。接着,我感到自己又像一根燃烧着的羽毛,轻飘飘的,不断地往下飘落。忽然,我感到自己趴卧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感受到一阵阵的清凉。好舒服啊!我想起来了,这块巨石好像在泰山顶上看见过的。奇怪的事又来了,我感到承载着这块巨石的山体,动起来了,飞也似地,一直向前冲。我仿佛听到了山体的心跳声和那急速的呼吸声。最后,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可怕的宁静……
我终于醒过来了,举目四望,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一会儿,我又看到了妻子、女儿和岳父惊喜的脸庞。阿翠告诉我,出事那天,是她老爸背着我,拼着老命疾跑,把我送到百米远的医院。一到医院大门,老爸连声大叫救命,当医生护士闻声而出的时候,老爸也就昏倒了。
岳父也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作坊被劫的案子真相大白了,主谋就是那个合伙人,他连同那两个匪徒都已被公安抓走了,赃款也追了回来,听候法院的处理。
半个月后,女儿骑坐在她外公的肩膀上,和她母亲一道来接我出院了。女儿高兴对我说:“爸爸,你看公公,多像一座会动的大山!”女儿的话,使我顿时想起了我在昏迷时所感觉到的一切,热泪不禁夺眶而出,我喃喃地说:
“是呀,女儿,你要记住,外公叫吴太山,就是我们的泰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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