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庄老先生一把揪住我的鹅脖子,就把我拖上岸来。我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两条小鱼在脚下乱跳。其中一条小鱼问:“道可学吗?我们依止谁呀?”庄老先生摇摇头说:“广所依不如择所依,择所依不如无所依。无所依者,依天也。”两条小鱼迅速跳入水中。 庄老先生说,“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但是,要想学道就必须以真人为师。什么是真人呢?古时候的真人,连少数人的意见都不违反,从不为自己的成就而自豪,更不去考虑自己的得失,使错了也不去后悔,即使对了也不沾沾自喜。真人的神情巍峨而不矜持,好像不足却又无所承受。态度安闲,特立超群而不执着,襟怀宽阔虚空而不浮滑。怡然欣喜好像特别高兴,一举一动好像是出于不得已。容颜和悦令人欢喜接近,德性宽容让人乐于归依。气度博大像宽广的世界,高放自得不受什么限制,绵邈深远好像喜欢封闭自己,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好像忘记了要说的话。真人把刑律当主体,把礼仪当羽翼,用已掌握的知识去等待时机,用道德来遵循规律。“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我问像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等人是不是真人呢?庄老先生说,他们怎么会是真人!这些人是被奴役世人的人所奴役,而不是能使自己得到安适的人呀。 那么,“道”是什么样子呢?庄老先生说“道”是真实可信的,是可以体悟和感知的,但又是无为无形的;“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它先天地而生而又“自本自根”,没有谁能够知道它的始终。如果要学道,“以圣人之道告圣人之才,亦易矣”。卜梁倚凝神静虑,修而守之三天后,天上地下悉皆非有;又继续寂静修持,七天后万虑皆空;如是又修持九天后,连自身也忘掉了。由是物我兼忘,惠照豁然,心境如朝阳一般清新明澈。任造物之日新,随变化而俱往,非无非有,无古无今,独来独往,即使置身万物纷争之地,也能保持心境的宁静。至于生命的得失,那不过是应时顺理而已。安时顺变,不存在悦生恶死之情,这就解脱了生命的倒悬之苦呀。“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真人与凡俗之间是两重天呀。真人们“芒然仿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在真人面前,连孔子也感到汗颜——真人是不会去烦乱地炮制什么世俗礼仪的,更无意于将自己的功德在众人面前炫耀。“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 我越来越感到茫然不知所从。于是问,像我们现代人,心灵已被几千年的历史经验所熏染,行为已被世俗的礼仪道德和法律所规范,争权夺利,身心疲惫;欺世盗名,只争朝夕。其生活环境同古代相去甚远,还能学道吗?庄老先生说,这可是不知道的呀!俗话说,“道法自然”,“道”是伟大的宗师呀!寒秋霜降,肃杀气象,是“道”在割情断义吗?阳春谷雨,泽润万物,是“道”在布惠施恩吗?沧海桑田,大千造化,“道”会单单苛求于现代人吗? 我向庄老先生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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