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5年夏天,参加省计委在蓬莱召开的一个会议。中间休会一天,游览了蓬莱阁之后,就已经是中午了。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原来大家约定一起去长岛,由于天气不好,其他人都回了宾馆。最后,坚持要去的只剩下我和诸城计委范主任,因为我们俩人从没坐过船,一心想体会一下在海上坐船的感觉。 我和范主任在码头找到交通艇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满员了,由于预报说海上风浪比较大,而且什么时间启航还不知道。考虑到时间关系,我们只好在码头上租了一艘小摩托艇。
当摩托艇渐渐离岸的时候,心里还沾沾自喜,庆幸自己今天运气不错,终于可以一睹大海的真面目了。可是,不一会儿,心中的欣喜便被海风吹得一扫而空。望着渐渐消失的海岸,我开始感到了恐惧,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游泳。雨打在脸上,很难睁开眼。因为仅穿着短袖衣服,海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于是,我和范主任紧紧依偎在一件军用雨衣下。我向四周看了一下,水天一色,白雾茫茫。天呀!真是苦海无边。范主任原来在二炮当兵,刚转业到地方。我问他会游泳吗?他说不会。我建议要不我们回去?范主任说,坚持一下,差不多有一半路程了吧。其实,那时我们也无法要求摩托艇返航,尽管我们同船夫相距不到一米,可是,除了风雨和海涛什么也听不清;况且,风浪也使我无法从颠簸的摩托艇上站起来。从雨衣下瞥见那船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就像一根坚韧不拔的桅杆。 越到海中心越看不见边。摩托艇穿行在海浪上,就像一群任性的孩子猛烈地晃动着秋千。每当摩托艇从波峰迅速跌如浪谷之时,就仿佛从树上失足跌落到地上,屁股被颠簸得很痛,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摔出来。为了防止被摔出去,我和范主任紧紧挽着胳膊,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船舷。船速越来越快,风浪也越来越大。汹涌的海浪就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咆哮着猛扑过来,死神向摩托艇张开了它贪婪的巨口。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海水,刺鼻的海腥味弥漫,舌头碰到唇边又苦又咸,似乎到处在流淌着白色的血。撕心裂肺般的绝望让我们紧闭着眼睛,而那摩托艇就像火箭一样在穿越死亡…… 还能活着回去吗?我们谁也无法确定。处在这样的境地,对于我和范主任来说,完全无能为力,任何反抗都于事无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弃恐惧,坦然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们的手不约而同地紧握了一下,一阵爽朗的笑声发自心底,迅速同风浪回应在一起。不是恐惧,是笑,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大笑。这笑声就好像富有感染力的音乐,迅速在海天之间蔓延,那风,那雨,那波涛就是它的音符,而那船夫正是这乐池的指挥!让风吹浪舞吧,我们――就是我们,来共同演奏这海天之间最壮美的交响乐! 长岛终于到了。风小了,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都很高兴。船夫说,我真担心我们这一次就完了。没想到你们很有福气。是我们很有福气吗?是。我们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尽管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笑了。我问范主任此行怎样,他说还想来一次。
可是,在我们返回蓬莱的时候,大海非常平静。我们都突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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