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返乡散记之：老衙门街和饭店



由妹妹家出来是老衙门街，她说旧时称检察院街，直通到衙门府。.听她这样说，我想到衙门去看看。也许衙门府就是叁水城重要的观光点。破破烂烂的无东西看，看甚麽？妹妹说。我就想看破破烂烂的旧衙门，看了衙门再吃饭，我说。行行企企看到呐，妹妹说。这个主意很好。因此，我遊了检察院街，也看了破落的叁水城衙门。
新的城门直街取代了旧检察院街。古老的石板街，一路都是毗连栉茨的黑瓦房，掩映狭窄的街空。这些老房子年代久远，瓦檐迎风挡雨，显出沧桑的风情。院墙多数是石砌的，巍然圪立，反映了朝代兴衰的痕迹。还未走进街心，我视线被一憧高大似碉堡的旧楼阻挡。高耸圆斗形的楼影，彷彿把古街分开两段，城门直街也分开新旧两派。我问一直伴在身边的的妹妹：这幢碉堡连窗都没有，住人吗？她笑著告诉我：阿哥，你以为那是打日本仔时碉堡呗，那是我们城南人的储粮库。美国佬要打仗，毛主席号召挖深洞广积粮，这仓库是我们的伟大後盾。我被她的话由头洗到脚底，顿然清醒百倍，也恍然感觉自己「大蕃薯」了。我和她是同代人，都在红旗下长大，心灵根植了毛泽东思想和美帝国主义。想到这些，我觉得自己是被淘汰的人物，妹妹才真正活得真实可爱。碉堡楼里还有粮食吗？我问她。她摇摇头说不知道，说她嫁到老城时就有碉堡楼。她说：也许打仗了才开仓，粮仓才是命根子。我点头称是。
行过碉堡楼，步入古城街。古街狭窄，石板毕直伸沿。街两边古老的黑瓦房，每幢房子都是麻石大斗门，门首掛一方红漆黑字「检察院街」小牌子。有些院墙高耸的房子，门两边必坐两头石狮子或石麒麟，彷彿当仁不让的府第门神。来到一幢古府第，外甥女绮年告诉我，说是一个老举人的府第。据说，举人是从前叁水县令，为官刚直不阿，这检察院街就为纪念他命名的。叁水古县城好像由这幢府第写起了。我们跨向石麒麟镇守的大斗门。我仰望门匾，题字模糊不可辨，麻石匾斑斑凿痕，门楣上钉著「检察院街十八号」牌子。一个廿多岁年青人，推开了圆木门闸，把我们请进去。我兴趣盎然，像踏进老举人的朝代。
府内天井狭窄，跨两步就是内堂。昏暗，但可望内堂墙壁灰黑，雕花的木格子天窗也幽暗。我望到天井上空有个小阁楼，是雕花木格子板房墙，稀虚可窥见里面垂掛笠帽簑衣。屋主人就是年青人的母亲吧？她看我神情，忙说：那是举人的睡房跟书房。举人贵姓大名呢？我问。姓欧阳。妇人没告诉我举人大名。您家是举人後代吗？我问。她摇摇头。往天井右边跨去是灶间。灶间灶台的大锅口、炉口，全是麻石雕凿而成。灶边还凿一圈排水浅沟。连著灶台还有一座石磨。仰望举人书房和卧室，面对巧夺天工的灶台、石磨，我不由想到举人未中举前的性格，也引证他後来明察秋毫的本色。很遗憾，我无法探访举人的後裔。
由举人府出来，沿石板街走到尽头就是衙门府。到了衙门，见不到有衙门府，让我们登衙门寻访历史遗迹，追思县令在肃静堂拍下惊堂木的威严。眼前的荒凉和破败，令我哑口无言。妹妹说：破破烂烂无甚麽好看。我阿杨说过，日本仔来时，飞机炸了县府衙门。日本仔进城了，杀了几千叁水人。妹妹的话太重要了。踏在荒芜的衙门遗址前，我无疑对叁水城找到一个新的註解。
遊罢了老城衙门，外甥子和外甥女婿就为吃饭张罗了。这间老城饭店离妹妹家很近，由城门直街拐过去就到。饭店，是间洋派石屎平房，占地宽广。店旁摆许多脚踏车、摩托车，还搭间铁皮篷子，里面好像也摆些修理车辆之类的家当。我想，也许饭店主人是老城出名的个体户，开了饭店，也开出租车店；他管了老城街坊的肚子，连走路也包办了。跨进饭店，才发觉里面有庭院，饭蓆全设在庭院两边的厢房里。厨房面对庭院，走廊边有一溜水槽，养著许多鱼鳝虾螺贝。或者肚子饿了，看见这些鱼鳝虾贝螺，我口馋了。我们被引进右边一间厢房，在一张大圆檯坐定.後，外甥子就到厨房去为饭菜打点。两个穿粉色衫的女侍在蓆间打转，为我们摆茶具。女侍问弟要喝甚麽茶？弟环顾各人，徵求大家意见。结果选拣了大众化的普洱茶。
大家又开始东南西北扯谈。话题又回到老城衙门。我仍然记著坍塌了的城墻，城脚下狼籍瓦砾。两只石狮子四足朝天，彷彿向我倾诉丧失尊严的悲剧。牠们像一对守衙府门神，看尽千百年叁水风光，也看过了那个铁面无私的县令办案的威仪。然而，上个世纪日本飞机一阵轰炸，把安甯的老衙门毁灭了。扯谈下来，我讲起自己的航海见闻。我告诉他们，在我航海生涯里，船靠过日本码头，船为日本仔载货载油。日本仔被美国佬扶持，比从前还繁荣富强。我说日本仔的集体精神，就是日本的民族性。这个国家的侵略性未改，我们要警惕。日本仔没良心，信不过。我说看到日本人壮志成城的样子，很眈忧他们迟早还要跟我们开仗。我的言论也许过激。说著说著，我也觉得太扫兴了。但我发觉外甥孙女蚂卡蚁，一直兴趣勃勃望大人说话，显出一副爱听的样子。外甥子回到蓆间，菜饭也跟著次第送上桌。
初尝叁水菜。先上来海鲜大会汤。喝完汤，次第上来了九个菜。我见了吃了，也有了感觉。我猜想，叁水老城虽近处省城广州，但一定住著许多客家人。上来的菜就很富客家菜风味。酿海贝，黄中呈白色，啖之极似久违的海胆拌墨鱼茸酿蒸的，肉爽滑有弹性。叁水人的�钠�炒鸭片，就很像道地客家菜了，肉炒得软嫩滑香。我啖了炒田螺。豉汁下得色亮，味道浓得恰到好处。最令大家赞不绝口的，该是白焯虾的拌酱，醺酱啖虾肉时，感觉不太像豉油汁的香味。这豉油香拌些甚麽？幹了快叁十年「杂烩馆」的我，已经甘拜下风了。还有一道菜，最令我回忆连翩，就是�拇谢器�。由童年而少年到青年，我一直就爱水，爱摸鱼钓鳝。这道炒鳝之嫩之滑，竟一时令我童心未泯。在这庭院式厢房宴蓆上，面对妹妹一家子亲情，享受满蓆的家乡味，我心里充满蜜意。

国参兄,感谢你及时送来好文章!

謝謝完達山和老總曾寧姐。拙著散文集《鄉土情懷》貼網數月，貼到最後一輯，差不多完卷了。接下來我想貼出在海外(包括香港、海上、美國)生活瑣記。曾寧姐，未知是否恰當呢？弟雖想結識天下讀者，生怕佔去論壇篇幅。
夢蘭小妹姐，妳這代人有我外甥孙女蚂卡蚁好奇心，十分難得，我十分高興！我常想，自己已是背時人物，但走進過去的時代環境，畢竟是難得掇拾的「往日情懷」。人從過去走過來，那串串足跡，也許印證一些值得我們思想的東西。謝謝你您們。恭賀美華友中秋快樂！

国参兄客气啦,我一直在盼望你的短篇大作呢

国参兄,等你的新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