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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老师人物刻画深刻,充满家国情怀士子精神的知识份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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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b]下面引用由[u]蕭振[/u]发表的内容:[/b]

      王老师人物刻画深刻,充满家国情怀士子精神的知识份子不多了。[/QUOTE]
      的确,经过反右和文化大革命这种人已经很稀缺了。
      对真理永久地存疑是我唯一的使命,
      ——因为所有的真理都是蹩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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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泊将儿时好友叶知秋拉进读书会不是因为他感兴趣,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对一切都毫无兴致。高泊看到曾经对生活充满勇气与激情的叶知秋,婚后和自己一样罹患了兴趣缺乏综合症,他的心如针扎般刺痛。想不到十年牢狱之灾都未被摧毁的他,却在结婚生子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意志消沉,这让高泊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

        叶知秋单单瘦瘦、中等身材,清秀的面庞显得有些粗鲁,背微微有些驼,右肩比左肩高,地狱般的牢狱生活严重摧残了他的肺脏,每到阴雨天总会咳喘不止,唯有他的双眸像被铁铲打磨过的钢珠般越挫越亮炯炯有神。

        当高泊将自己筹办“云端读书会”的计划告诉叶知秋的时候,他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二话没说便同意入股,还把家中仅有的三百本视若珍宝的藏书一股脑献出来,这让高泊喜出外望,以为他也会像自己从白家坪崛起一样从此走出人生的低谷。然而,结局却大大出乎高泊的预料,他做梦也没想到断送叶知秋性命的竟然会是他如此钟爱的“云端读书会”!

        那天,高泊到叶知秋家时,他正在准备晚饭,妻子到幼儿园接儿子去了。叶知秋弄好饭菜,仍不见妻儿身影,便要与高泊喝酒对饮,高泊想等等他妻儿,叶知秋心烦气躁地说:“不等了,她又是聊天聊得忘了回家。”

        几杯酒下肚,叶知秋对高泊说:“那天你和张伟彦争论‘不谈敏感问题’,我本想谈谈自己的看法,一时千头万绪理不清道不明,只好作罢。”

        “想说就说别勉强自己,你能一场不落地参加读书会的活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你能早点完成《劫后余生》,那我可要烧高香了。”高泊说。

        《劫后余生》是叶知秋文革十年回忆录,刚刚动笔就被家庭琐事打断。文化大革命中,叶知秋是省城最激进最勇猛的造反组织——“青年近卫军”创始人之一,征战“高司”“红色怒火”时冲锋陷阵屡立奇功,后来他忽然退出“青年近卫军”,以个人身份活跃在“省无联”幕后,文革中被判刑十年,出狱后来到父母流放的云边市。叶知秋父亲是民国《大公报》记者,抗战中因为一系列抗战前线的精彩报道而蜚声新闻界。解放后叶知秋父亲和高泊父亲一样成了国共两党人才争夺的对象,而他们也都同样怀着报效祖国的赤诚之心留在大陆,结果双双沦为鼎鼎有名的大右派。

        “唉!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过你放心,我是死过十回的人,苦难早已成了我的至爱亲朋,不完成那本书我死不瞑目!”叶知秋信誓旦旦地说,看得出他已开始振作起来。关于叶知秋文革中的离奇经历,高波只是断断续续从旁人口中听到过,还从未当面询问过叶知秋,因为他担心自己的无心之语会触痛他内心深处的伤疤。

        “这我就放心了。”高泊异常高兴地说,接着念出一段普希金的诗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我们的心永远向前憧憬/尽管活在阴沉的现在/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是呀,现在想起当初逃难时钻山洞、睡大街、拾荒捡垃圾的场景,也觉得蛮有趣的。那是在‘省无联’被定为反动组织开始抓人以后,我东躲西藏整整半年,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有一次我还在坟墓里睡了一夜呢!”叶知秋说到这里,居然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这让高泊的好奇心更甚了。

        “睡坟墓?你在说天方夜谭吧?”高泊问。

        “我没骗你,那时公安天天围捕我,‘省无联’的头头只有我是漏网之鱼,他们怎能放过?有一次风声太紧,我躲进大山,沿着盗墓贼挖的小洞钻进一个坟墓,看见棺材是空的,我就躺在里面睡了一晚,我实在太累了,哪里还有功夫想什么怕与不怕?”

        “真没想到,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居然吃了这么多苦!”高泊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这哪算苦呀?最苦要数后来关单人牢房。你不知道一个人独处的滋味有多可怕,每天只能早晚两次听见军用皮靴沉闷的‘笃笃’声,隔了一会,铁门下方巴掌大的送餐口塞进一个馒头和一碗掺菜叶的稀饭,从送餐口根本望不到送餐人,连手都看不到,饭菜是用皮靴踢进来的。整天不见一个人影,简直快把我逼疯了,我拼命捶铁门高喊反动口号,就是想见到一个人,哪怕他骂我打我,我也会如释重负深感慰藉。就那样我被关了半年,一百三十斤瘦成了六十斤,等到我奄奄一息时,他们才把我转到大牢房。‘人背时,卵脱壳’这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在单身牢房我就亲身经历了。大概是第三个月的时候,我的阴茎硬是眼睁睁结了一层硬壳,过了十几天才活生生脱落掉,脱落下来的硬壳俨然一个人造男性生殖器。”

        高泊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之余他对叶知秋的同情更加浓烈了。隔了一会,他问叶知秋:

        “你后来为什么退出‘青年近卫军’?”

        “我退出‘青年近卫军’是因为枪杀俘虏的事。有一次,我们与‘红色怒火’打了一场遭遇战,双方都抓了对方一个俘虏。后来隔着阵地,他们当我们的面打死了我们的队友,相距还不到二百米,我们也一气之下枪杀了他们的人。当时四个人已经举起枪,我想劝阻,他们都恶狠狠地对我说:‘谁不开枪谁就是叛徒!’我只好也举起枪,不过开枪时我抬高了枪口,俘虏和我们一样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下得了手?后来就因为这件事我被判了十年徒刑。当时大家都看到死者身上有四个抢眼,一个在腹部、一个在头上、两个在胸口,后来审讯时,他们四个人都信誓旦旦声称自己朝天开的枪,为了增加可信度他们还拿自己父母赌咒发誓。我没有发誓,只是坚称自己抬高了枪口,没有朝俘虏身上打,我认为发誓必须心中有敬畏,无所敬畏的人发誓只是作秀。后来省革委认定我是凶手,真正原因其实还不在这里,当时我是‘省无联’一支笔杆,所有宣言通告我都参与了撰写,上面恼恨我的正是这一点。”

        “文革中你最恐惧的是什么?”高泊问。

        “打仗我不恐惧,省里大大小小战役我几乎全都参加了,睡坟墓我也不恐惧,关单身牢房也不恐惧,那只是一种孤独难耐的绝望。我最恐惧的是每次回到省委招待所的单身套房,门开后我会手持双枪,仔仔细细巡视一番才敢上床睡觉,我总担心哪里突然冒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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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是几代人的痛,其疮疤更延续更多代人。
          《文革纪事》收集了多位当年的“牛鬼蛇神”回忆,是一本后人了解文革某个侧面的参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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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纪事






            〇 林希:负面人生○黑色的八月

            〇 林希:负面人生○革命初始

            〇 林希:负面人生○祸从天降

            〇 曹道衡:文革纪事

            〇 杨小凯:逃跑犯

            〇 沈容:史无前例的日子

            〇 刘希凡:蓝天白云的日子

            〇 侯雁北:“棚”友们

            〇 徐晓:幸存者的不幸

            〇 白刃:发配大西北

            〇 余斌:政治生活场景

            〇 冯其庸:独立乱流中

            〇 董乐山:苦中作乐

            〇 王琦:牛棚生涯

            〇 雷达:荒废与荒诞

            〇 季羡林:一九六六年六月四日

            〇 周有光:文革琐忆

            〇 刘嘉陵:红色娘子军

            〇 秦晓:四中往事

            〇 杨小凯:圣人君子

            〇 陈敏之:顾准的最后十年

            〇 李斌:一个狗崽子的迷惘

            〇 王冀豫:背负杀人的自责

            〇 唐瑜:牛棚十记

            〇 秦晓:四中往事

            〇 林利:劫难的十年

            〇 徐小斌:一个北京女孩眼中的文革

            〇 安文江:我不忏悔

            〇 柳溪:牛棚岁月

            〇 沈昌文:文革记忆

            〇 九歌:革命时代的爱情

            〇 严力:阳光与暴风雨的回忆

            〇 张郎郎:宁静的地平线.下篇

            〇 张郎郎:宁静的地平线.中篇

            〇 张郎郎:宁静的地平线.上篇

            〇 郑克中:北大二三事

            〇 陈凯歌回忆录④狂灰

            〇 陈凯歌回忆录③群佛

            〇 陈凯歌回忆录②降临

            〇 沈耀才:炼狱

            〇 杨小凯:圣人君子

            〇 杨勋:从半步桥到功德林

            〇 周舵:自杀研究

            〇 叶广芩:七月的田野

            〇 么书仪:日记的故事

            〇 牟志京:似水流年

            〇 李斌:一个狗崽子的迷惘

            〇 野夫:童年的恐惧与仇恨

            〇 董竹君:半步桥四年

            〇 张辛欣:坦白

            〇 王冀豫:背负杀人的自责

            〇 罗点点:没有家的日子

            〇 凌子风:从牛棚到干校

            〇 唐瑜:牛棚十记

            〇 蓝英年:且与鬼狐为伍

            〇 维一:扒车

            〇 谭优学:棚友吴宓

            〇 杨小凯:何老师

            〇 冯亚春:半步桥女监札记

            〇 赵毅衡:人体孵蛋

            〇 遇罗文:第二次入狱.下篇

            〇 遇罗文:第二次入狱.上篇

            〇 杨炳章:半步桥四十四号

            〇 林娜:没有太阳的日子

            〇 林斤澜:红八月

            〇 刘嘉陵:反面人物

            〇 李昕:我的红卫兵梦

            〇 陈古魁:文革中遭遇文字狱

            〇 牟志京:我与遇罗克

            〇 马思聪:我为什么逃出中国

            〇 陈思和:暗淡岁月

            〇 徐晓:无题往事

            〇 王安忆:魏庄

            〇 叶兆言:记忆中的文革开始

            〇 杨绛:丙午丁未年纪事

            〇 梅娘:往事

            〇 秦晖:沉重的浪漫

            〇 高尔泰:荒山夕照

            〇 艾未未:让我们恐惧的陌生和敌意

            〇 叶浅予:坐牢记

            〇 吕大渝:文革纪事

            〇 高红十:北大往事

            〇 方方:少年往事

            〇 曹一凡:留在北京

            〇 陶洛诵:我和遇罗克的一家

            〇 秦晓晴:往事

            〇 徐晓:监狱中的日常生活

            〇 苏叶:豆蔻年华

            〇 葛佩琦:乍暖还寒的日子

            〇 胡皆汉:文革历劫记事

            〇 方凌燕:逃离

            〇 朱正琳:做了一回牛鬼蛇神

            〇 徐冰:愚昧作为一种养料

            〇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〇 徐友渔:记忆片段

            〇 沈昌文:从反右到文革

            〇 张鸣:五七中学纪事

            〇 北岛:三不老胡同1号

            〇 于光远:文革琐记

            〇 马识途:在狱中的沙汀和艾芜

            〇 北岛:北京四中

            〇 北岛:断章

            〇 唐瑜:劫后余烬

            〇 朱学勤:火车上的记忆

            〇 曾志:陶铸之死

            〇 林那北:宣传队

            〇 王传廷:牛棚生活片断

            〇 史铁生:文革记愧

            〇 流沙河:大锯生涯

            〇 丰一吟:牛棚枕边雪

            〇 徐兆淮:学部大院里的文革旧事

            〇 叶兆言:革命的灰烬

            〇 晓剑:抄家的经历

            〇 和国正:我一个人的大串联

            〇 资耀华:浩劫从今始

            〇 王小京:疯长

            〇 朱正琳|墙:里面和外面

            〇 艾晓明:回首

            〇 巫宁坤:荒村牛鬼

            〇 徐绍羽:血痕与旧迹

            〇 张鸣:大荒纪事

            〇 刘嘉陵:文艺宣传队

            〇 丁石孙:黑帮大院

            〇 杨小凯:建新农场

            〇 唐瑜:何物二流堂

            〇 彭小莲:晚上八九点钟的月亮

            〇 朱正琳:号子风物

            〇 聿之:粮票的记忆

            〇 艾晓明:一九七四年的忧愁与美丽

            〇 李南央:献给三线的青春

            〇 雷达:王府大街六十四号

            〇 孙一先:我亲历的九一三

            〇 梁小民:我的长征经历

            〇 李大兴:多少风云逝忘川

            〇 流沙河:我的一九七六

            〇 肖逢:一九七六年纪事

            〇 沈容:月坛北街五号楼

            〇 陈四益:应付批斗

            〇 叶浅予:长夜梦醒

            〇 巫宁坤:狗叛徒

            〇 牧惠:在史无前例的日子里

            〇 萧乾:文革杂忆

            〇 季羡林:批斗记

            〇 何满子:四十年前那一年

            〇 北岛:大串联

            〇 朱永嘉:上海写作组的那些事儿

            〇 杨宪益:半瓶浊酒,四年星斗

            〇 徐友渔:令人悲伤的虔诚



            私人史专辑


            〇 回望八十年代

            〇 坐牢的日子

            〇 不读书的学校

            〇 人间烟火

            〇 亲人·故人

            〇 曾经上山下乡

            〇 派曾右

            〇 陈凯歌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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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是几代人的痛,其疮疤更延续更多代人。
              《文革纪事》收集了多位当年的“牛鬼蛇神”回忆,是一本后人了解文革某个侧面的参考书。[/QUOTE]
              微信有该书在传,每一本书均能读到。我曾写过一篇《红幽灵辞典(又名《文革辞典》)》,可惜现在打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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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秋三杯酒下肚谈兴正浓,这时,他妻子牵着儿子回家了,一看墙上的钟已经快八点,叶知秋有些恼怒地说:

                “疯婆子,这时候才死回来,你想饿蠢我儿子吗?”

                “他饿不了,我买了一个油巴子给他吃。”他妻子满不在乎地回答。

                “他听你们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根,难道长大了会有什么出息?”叶知秋依旧余怒未消,高泊再三劝解也无济于事。

                “像你就有出息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妻子反唇相讥道,看得出他们这种对话模式无论在家里家外都是常态。

                叶知秋劳改时在监狱工厂学得一门钳工手艺,出狱后他到工厂当了两年机械维修工,后来自己发明了一种简易型钢筋调直切断机,还申请了国家专利。机器小巧实用成本低廉,受到钢筋营销商和小型建筑队的青睐,早几年他自己办厂进行生产,销路还不错,也赚了不少钱。他妻子是他厂里的员工,来自贫困山区,相貌平平,言谈举止十分低俗,唯一的优势是比叶知秋小十一岁,他们的结合谈不上爱情,就是俗话说的‘搭饭拼伙’而已。

                “死……”叶知秋正待发作,看了一眼对面的高泊,立刻将话强噎下去,憋得满脸通红。

                “好呀!你还敢骂人!”他妻子根本不给叶知秋一点面子,拉开架势就准备大干一场。高泊一看这架势连忙两边安抚,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才将刚燃起的战火扑灭。

                在叶知秋家调解劝架,高泊已是家常便饭,两年前那次争吵才称得上世界大战。大年初一,高泊过来拜年,老远就听见他妻子的大嗓门,屋里冷清得让人直打寒战,他妻子一见高泊连忙诉起苦来:

                “你看他像什么话,厂里好不容易分了三千块钱,本可以过一个好年,他倒好,全给了人家!也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

                “是这样的,厂里一个工人死了,我看他孤儿寡母怪可怜,就把钱给了他们,算是给他们一点安慰吧。”叶知秋连忙向高泊解释。

                “他们孤儿寡母,我们才像孤儿寡母呢!他打伞走在铁路上,火车来了也不知道,又不是在厂里工作出事故死的,关你什么事?要钱她也要找铁道部去要!”

                “他是厂里员工,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们厂赚的钱都平均分配了,你又没多拿一分钱,凭什么你去管?以前赚了一些钱,接济这个接济那个,那些牢友都是你的嗲嗲娭毑!今天你不把钱要回来,我就带儿子回娘家!你去不去?”

                “我不去!”

                “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与她有关系?你说……”

                他爱人“说”字刚出口,叶知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一下被打懵了,旋即捂着脸哭起来。这是叶知秋第一次动手打她,他爱人边哭边收拾东西,抱起九个月大的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离家时嘴里还念叨着“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这日子没法过,离婚算了,一了百了!”叶知秋冲着妻子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你千万别这么冲动,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对。家庭财产是夫妻共有的,凭什么你一个人做主?再说她也是为了……”高泊耐心劝叶知秋道。

                “她就是为了钱!”叶知秋气愤难平地打断了高泊的话。

                “为了钱并没有错,钱她都花在家里了,又没有自己挥霍,为了家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那她也不应该冤枉我!”

                “你打她更不应该!她说几句气话犯了什么天条?她挺着大肚子帮你四处讨账、联系业务,难道你都忘了?她虽然无知无识,可她吃苦耐劳勤俭持家,还帮你生了个胖小子,既然木已成舟你就得包容她,快去道个歉,把她接回来,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良心安稳。”

                后来,叶知秋终于听了高泊的话,写下再不动粗的保证后把母子接了回来。但是关于工厂管理的事,他始终固执己见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的制造厂只有七八个工人,每月生产五六台调直切断机,小规模生产利润并不丰厚,不过也能保障七八个人的温饱。工厂没有厂长员工之分,内部按年龄排序称大哥二哥,以此类推,只有对外联系时,叶知秋才被称做厂长。他的专利供工厂无偿使用,账和钱大家共同管理,平时只领生活费,年底赚到钱再分红,而且从不预留资金,第二年要钱时大家再一起集资。叶知秋不止一次在高泊面前自豪地夸耀:“我搞的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

                叶知秋聘请的工人清一色都是一无所有的狱友,狱友的成分叶知秋十分看重,第一是冤假错案(政治原因)坐牢的,第二是年青冲动误伤他人的,什么贪污犯、盗窃犯、强奸犯他断然不会接纳。叶知秋认为一无所有的狱友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他还认为共过患难的人一起共富贵才有滋有味。当高泊要他按现代工厂制度进行改革时,他断然拒绝道:“那不行,我不能剥削他们!”高泊以为这是他在监狱里成天读马克思的书留下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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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作《红幽灵辞典(又名《文革辞典》)》,前曾拜读。
                  叶知秋当年和他的工人(“狱友”)搞共产主义一点不奇怪,今天搞就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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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b]下面引用由[u]蕭振[/u]发表的内容:[/b]

                    大作《红幽灵辞典(又名《文革辞典》)》,前曾拜读。
                    叶知秋当年和他的工人(“狱友”)搞共产主义一点不奇怪,今天搞就奇怪了。[/QUOTE]
                    造化弄人,现实中确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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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端读书会”大厅后排最右边角落的座位上,每次聚会人们都能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方面大耳、面容和善,尽管手拄拐杖的蹒跚步履显得老态龙钟,他脸上却是一派春天欣欣向荣的谐和之气,他那慈祥里透出一丝威严、微笑中略带几分沉思的面容,好像晚会上一道靓丽的风景。这道“靓丽的风景”每晚都把自己庄严而独特的谐美,静静地洒向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从“云端读书会”成立大会开始,直到最后的告别聚会,他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无一场缺席,而且从始至终独来独往,从不要人搀扶。尽管他始终一言不发,但每个人都能从他熠熠闪光的双眸中读懂他的心声,他仿佛上天派来人间的一位鉴证官,见证了“云端读书会”的全部历史、见证了这段历史后面隐藏的全部奥秘。

                      熟悉他的人从他面前经过时,都会尊称他一声“黄老”,初次见到他的人也会摄于他的魅力,主动向他点头微笑。如果哪一天他来晚了(这种时候十分罕见),后排右边角落总会有熟悉的人起身给他让座。他就是高泊的莫逆之交——右派黄秉一。

                      在“云端读书会”被迫关闭一个月后,黄秉一在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们簇拥下驾鹤仙逝。他死得很突然也很安详,八十岁生日后的第三天,他平静地离开了这个曾经将他无情蹂躏的世界。高泊做梦也没想到,黄秉一老人两年来留在读书会的身影,竟是他留给冷酷而又温暖的人世最后背影!高泊常想如果“云端读书会”能够继续办下去,说不定黄秉一就能长命百岁了。

                       高泊第一次见到黄秉一,是在每块石头都可能变成告密者的文革时期。那时文革已近尾声,高泊刚刚结束知青生涯招工回了省城,他是在朋友举荐下专程前去拜访的。对那些被阶级斗争的狂风骤雨无端击垮的读书人,高泊虽然同情有加,却并无多少好感,因为他见过的众多右派,大多瑟瑟如惊弓之鸟,惶惶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一点古代文人雅士失意不失志、失势不失威的峥峥骨气。但从他见到黄秉一的那一刻起,他对读书人重又燃起了深深的敬意。

                      那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一床一桌一椅,外加一口旧木箱。木箱里装载着他的主人两个朝代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几件和木箱历史同样久远的缀满补丁颜色难辨的衣裤。夜幕降临时,黄秉一点上一支蜡烛,在昏黄的烛影中,一个半百老人的孤寂俨然扑面而来,令人触目惊心。然而,当黄秉一一开口,所有的悲凉顿时一扫而空。他的声音沉稳而爽朗,没有丝毫惨遭磨难留下的畏怯与恓惶。尤其在月亮出来后,黄秉一将高泊和他的两位同伴带出房间,这时的黄秉一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富甲一方慷慨豪放的乡间隐士。

                      黄秉一为每人斟上一碗刚打来的泉水,指着清风明月高声朗诵道:“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高泊的心不觉为之一振,横亘在他与黄秉一之间的代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他们开始了愉快而又睿智的交谈。

                      抗战胜利那年黄秉一正上大学,日寇投降使他打消了投笔从戎的决心,在时局动荡不定年代里,他曾怀着以身许国的赤子之心,与另两名同学一起组织了“狂飙文学社”。他们号称校园三怪侠,编杂志、写传单、演讲、游行、集会个个胆识过人、身手不凡。然而,随着文学社的规模和影响渐渐扩大,他们之间的分歧也渐渐加深,最终分道扬镳。他们中唯一的女士远赴延安,另一人加入三青团去了北平,只有他始终恪守孔子“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的古训留在本省。大学毕业后,他先在省报当了三年文艺副刊编辑,解放后到省军政大学当了一名讲师,直至被打成右派,发配到湘江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农场执行监外劳改。
                      在说到“君子不党”时,他侃侃而谈:“党的繁写是‘黨’,古意指在堂屋里开黑会,所以‘党’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贬义词,并不像报纸上宣扬的那么光辉灿烂。我以为,无论什么党都是某种利益的结合,是某种共同利益把人纠集在一起,这种共同利益与全体人民的共同利益风马牛不相及。”

                      “难道没有任何一个党的利益与人民的利益相一致吗?”高泊好奇地问。

                      “没有!”黄秉一斩钉截铁地回答。

                      “像西方民主国家的‘自由党’‘民主党’‘共和党’呢?”

                      “都一样!任何党本质上都是专制的。人民民主、人民的福利只有当各种政党、各种权力势均力敌时才有可能实现,因为只有在那时,政治寡头们才会为获取民众支持而让利给人民。”

                      当高泊提及他被打成右派一事时,他脸上不仅看不到丝毫怨恨与惶恐,反而隐约流露出几分得意与自豪。

                      “很多人整日怨天尤人,这也难怪,他们都是无辜受辱,我这个右派可是货真价实!你们想想,党要培养的是唯命是从视死如归的钢铁战士,我却想培养一些有血有肉有思想有个性的‘人’,这样的教官不打成右派天理难容呀!”

                      “我知道有的右派是因文获罪,有的右派是得罪了单位领导,有的右派是指标完不成而当冤大头,你不是这些原因吧?”高泊说。

                      “我是个与世无争只管埋头教书的人,见了权力绕道而行,碰到名利退避三舍,所以我和领导、同僚、学生的关系都很好。”

                      “那他们凭什么给你定罪的呢?”高泊很想了解每位右派定罪的原因,因为他发现那些理由大多荒诞不经,如果有幸能集之大成,兴许能留下一份珍贵的历史文献,为子孙后代增添许多茶余饭后的笑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知道他们往我档案里塞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黄秉一诡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

                      高泊沉默了,看得出他是在回避。也许因为人多、也许因为他们的交情还没深到足以让黄秉一向自己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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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那些被阶级斗争的狂风骤雨无端击垮的读书人,高泊虽然同情有加,却并无多少好感,因为他见过的众多右派,大多瑟瑟如惊弓之鸟,惶惶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一点古代文人雅士失意不失志、失势不失威的峥峥骨气。”
                        杜甫的《可叹》,“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均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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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b]下面引用由[u]蕭振[/u]发表的内容:[/b]

                          “对那些被阶级斗争的狂风骤雨无端击垮的读书人,高泊虽然同情有加,却并无多少好感,因为他见过的众多右派,大多瑟瑟如惊弓之鸟,惶惶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一点古代文人雅士失意不失志、失势不失威的峥峥骨气。”
                          ...[/QUOTE]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现实如此,可悲可叹!
                          对真理永久地存疑是我唯一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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