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好不好?全看吃得饱不饱。
早上三点多钟,我就下了楼,出门感受巴西里约热内卢的清晨。黎明前和黄昏后是一天里完全不同的味道。天亮前,人大多会想“这一天会怎么样?”;天黑以后呢?人大约啥都不想,干些自己当天想干的事。上帝造人造得真好,每天都得睡觉。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昏暗的灯光。我一个人漫步,听自各的心跳。不由想起两个多月前我才被急救过来又回到了人间,心里觉得生命特别美丽。要是没被救回人间呢?那边怎么样?死路走着如何?路是不是还是漫漫?上路的壮士是不是还是壮士?死是不是也分真死假死?真亦假来假亦真;生命因什么而美丽呢?一次次的酒足饭饱?一次次的心旷神怡。
“锦江春色来人间,玉垒浮云通古今”,眨了把眼,三步两步,就到了杜甫快仙逝的岁数了。现在身边唯一的一本我爸读过的书是《读杜诗说》,竖字的,纸黄黄;岁月让东西变黄,人生看夕阳。杜诗仙一生颠沛流离,欢快的日子不多。但他的诗精妙绝伦。记得大学时有一次和中文系的男生女生草地联欢,击鼓传花,我抽着一句杜诗谜面:“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要求打一世界名著。我好像当时连个磕绊都没有,就说出谜底是意大利作家但丁的《神曲》。当年文革刚完,我们是几乎被废的一代。我个物理系俊男,还真就翻过《神曲》。弄得一个中文系的眼镜女在校园路上见我就放电。
现在中国人爱说 “神马是浮云”。活在新中国,神马是时代,人间正道是变化,生死无常慨而慷。黎明前,夜最黑,昏黄的路灯都让人觉着明亮。一个人默默瞎遛在南半球巴西地上,遥望时代神马,近想人生浮云,流浪的灵魂有一种极大的满足。
我们住的旅馆管“八淝(buffet)”早餐。我早早就进了餐厅。巴西人爱干净,大清早到处就已经干干净净。餐厅宽敞,白布铺桌,吃的喝的一字排开,十几个猛男“伟特(waiter)”招呼。我一如既往地按我的八淝吃法开始。吃八淝要先火力侦察:弄个大盘,一样一点。烤“焙啃”,煮鸡蛋,炸鸡翅,烧香肠,绿菜叶,胡萝卜,纯桔汁,白牛奶。好吃的,接着来。巴西咖啡,天下闻名,我一杯接一杯,连喝了三杯。想必今天无眠,白天不眠是好事。今天按既定方针观赏里约。
大半生到过多少地方?曾吃过多少煮鸡蛋?巴西煮鸡蛋煮得最好(或是蒸的)。大鸡蛋完整无损,白得晶晶莹莹。吃起来味道极其鲜美。巴西人不光会踢球,球是圆的;还会煮蛋,蛋是蛋圆。巴西人极会烧烤。烤得肉肥流油肉瘦不柴。我要是再年轻些岁数,牙口再锋利许多,一准把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烤五花肉片条吃它个天翻地覆。
老婆出外住旅馆,总要把旅馆睡得物有所值。我只能一个人慢慢孤独地吃巴西的好吃。有一种瓜,我以前没见过,有点介于西瓜和白兰瓜,肉嫩汁多。在我“重点打击”烤肉时,牙有些不顶劲的时候就吃瓜。一口肉,两片瓜,香美甘甜穿肠过,味道心中留。
一天之际在于晨,一晨关键在于吃。吃饱了,喝足了,精神才能好,思想才会有遐想。回房间,换老婆去吃,我补点小觉。
八点钟,旅游车的导游来叫,哇塞,长得真像罗马里奥。明亮眼,罗圈腿。今天,他领我们逛里约。
里约是一座很大的城,总面积和咱中国北京差不多少。但里约城和北京城完全不同。北京城,几十丈的高楼平地起,全城平秃秃。风吹沙满城,雨过水难流。而里约热内卢,城里就有山,城傍水,直接挨着大西洋。一百多年前,欧洲的东方也红,太阳也升,法国出了拿破仑。骑马打仗,兼玩枪炮。吓得葡萄牙把首都迁到南美洲的巴西里约热内卢,直到一八二一年拿破仑死。百年后中国出了共产党。
我们住的旅店距国际机场二十多公里,距市中心坐地铁两站。里约城贫富分明,南富北贫。
小旅游车上,除我们流落美国的中国半老男女外,有半老德国夫妇一对,中年荷兰单女一个,再加一对手扣手的德国青年男女。导游热情欢快,葡萄牙味道的英语讲得还算流畅。他一会指着车外路边的墙上电网说:这都是些有钱人家。一会指着远处的棚板房说:那是我家。车在山上盘旋,早上晨色苍茫,大海流进山湾,看上去是墨绿。“二月江花红似火”,蔚蓝色的海水在五月的巴西流进海湾就是蓝如墨绿。白居易肯定没到过巴西。
里约城的标志是基督山上的基督。山是城中山,我老婆管它叫基督山。大基督修在山顶。旅游车在小山里盘旋好大几会,一会“疑无路”,一会“一线天”。绿树青青,白雾茫茫,晃晃悠悠,外边下起了小雨,我们到了山脚下,缆车站。(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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