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到的葡萄》
五月的烈日炙烤吐鲁番,经过几个小时枯燥的路程,一排排从眼前掠过的杨树告诉我们,目的地快到了。白杨沟小镇路旁的老桑树间,偶见几个裹住头脸的妇人躲着身子避开汽车带来的阵风,身后的黄尘纷纷跃起,又懒洋洋地沉回地面。为了“唤醒”我们,维族导游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找出这里唯一的一家汉人。直到车停在“葡萄沟”入口,还没有人给出答案。
走出车外,一股热浪把我们从深秋打回盛夏,吐鲁番真热。进闸门前一路上不见游人,连路边摊的主人也“避暑”去了。大概是5·1黄金周刚过……也许因为5·22恐怖攻击……反正,这里只有我们“独家”游览。导游说,慢慢参观,好好拍照,“难题”的答案等回程再公布。
“葡萄沟”主景区是一道傍着布依鲁克河而建的高挑的回形长廊,无数根碗口粗的长藤攀上坚实而装饰华丽的架子,长达数百米。沟外艳阳灼灼,架上匍匐的藤叶铺出绿茵茵一片,我们披着叶映下的青纱,在无旁人的绿色隧道里漫步,清爽宜人,悠闲写意,完全忘却沟外不远就是热得吓人的“火焰山”。我抬头望上高约五米的棚架,一顆颗葡萄比绿豆还小,七月才是收获的季节,看来,要吃架上的葡萄是没有希望了。据说这里的葡萄含糖量高达20-24%,超过美国加州的葡萄,为世界之冠。来到“葡萄沟”,未能品尝到皮薄、肉嫩的新鲜葡萄是人生一大遗憾。
我悄悄问导游:这架上的葡萄会不会是酸的?他的眼神发出了疑问。
我解释说:因为,那是“吃不到的葡萄”呀 !
他开怀大笑起来,说:酸,倒不会,但肯定没有葡萄田里的甜。
“是因为品种不同?”我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不。”他扬起一侧眉毛,“是因为高架上的葡萄没有‘接地气’。”
哈,想不到,现代的葡萄也会赶新潮,懂得要“接地气”,我只把它当笑话听。可经导游解说,这笑话再不好笑了。
为什么吐鲁番葡萄的含糖量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呢?原来,作为中国最低盆地的吐鲁番,光照充足,一年的晴天达300多天。白天少云气温高,光合作用充分,有利于营养的生成。高温同时也促成葡萄中的酸代谢分解,因而降低其酸度。夜间温度低,养料的消耗减少,促使果实营养的积累。最神奇的是,这里的葡萄人巧妙的利用了“地气”——地表的温度,增加葡萄周围空间的温度,令蒸发旺盛,也促使果实内的糖分积累。除了葡萄,新疆瓜果含糖量高,尽得益于这里的天时地利。
没错,这里的葡萄田和我以前看到的不一样。在加州,排成行的葡萄被修剪成矮树状,果农站着甚至坐在椅子上都可以劳作。吐鲁番四千多亩的葡萄多以棚架培植,为了尽量贴近地面吸取“地气”,棚架只有一米来高,无论是修整还是收获,果农都得蹲在高温的棚架下工作,每年可收获一万五千吨葡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透过相机的镜头,我看到了华丽高挑的葡萄棚架外的不远处,一排排低矮的架子上,藤粗叶茂,绿意正浓,一片生机勃勃。那里才有我想吃却吃不到的葡萄。我心里明白,“葡萄沟”里的这个供游人观赏、秀丽的“花架子”,也许和别处的“葡萄沟”没有什么两样,“花架子”外的才是真东西、好东西,也是我希望走近、了解的真实。
走出“葡萄沟”,还有两样东西令人称奇。
其一,就是制作葡萄干的“晾房”,一种建于民居屋后、散落于光秃的山脊、墙上满布十字形空洞的砖房。据说,以前葡萄干制作是靠暴晒,以此法生产的葡萄干颜色发暗而且味道不佳。现在,果农将整串葡萄挂在通风良好的晾房里自然阴干,经一个多月的热风慢慢“烘培”,成了色、香、味俱全的吐鲁番葡萄干。这得益于吐鲁番得天独厚的高温干燥气候条件,把最甜的葡萄变成最美味的葡萄干。
其二,这里的果农会做一件让葡萄完全“接地气”的事:葡萄落叶后,他们把整株藤蔓盘在根部并盖上土,说是为了帮助葡萄越冬。有“火洲”之称的吐鲁番夏天的气温高至49摄氏度,地表温度更会高达82摄氏度,但到了冬天,气温却跌破冰点,可低至零下18摄氏度。所以,如果葡萄不“接地气”的话,不等开春就成了干柴。
车子刚启动,导游要公布答案了:白杨沟这家汉人门前没有桑树,原因是汉人听“桑”为“丧”,不吉利。这就简单了,我提着相机一路拍摄,一定找到。
土路上夕阳横照,树影稀落,蒙尘的摩托靠在门边,老桑树下多了几个头戴六角帽的小孩在玩耍,两颊带着干涩的绯红。又是一片尘起,把身后的老树、土房搅和成一团……
我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刊登于《世界日报》2014年8月22日《上下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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