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匈奴

                                     周步


     我们是不是匈奴的后代？或者说，我们的血管里到底有没有匈奴族的血液？我们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匈奴族基因？这个问题突然间又爬上我的心头。
     起因是和龙巧玲聊QQ时，不知怎地，聊到了这个话题。
     巧玲是我的同乡文友，相知多年，未曾相见。
     我认为我是匈奴的后代。至少，我的血管里有一半是匈奴的血液。巧玲说。
     我不是匈奴族的后代。我说。我的家谱里记载的清清楚楚：我周氏先祖，祖籍浙江省湖州府德清县九里三都，于明永乐六年“流”于山丹。一个“流”字，让父辈们琢磨了好多年，至今仍然无法定义先祖们到这里的真实原因。
     巧玲说，这个地方曾经大规模的战争，甚至在很长一段时期，可谓连年战争。很多中原将士戍守边关，屯田西北，最后便留在了这里。他们就在此娶妻生子。他们娶的自然是匈奴或者匈奴血统的女子。我们就是那些将士的后代。所以，“我认为我是匈奴的后代。”巧玲说。这当然是文友有据可依的推理。科学的推理，有时候也许就是历史的轨迹。
     但我不认为我是匈奴的后代。我坚持。对她的观点，我认同。
     我们共同的家园——甘肃河西走廊中部的焉支山，在历史上，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焉支山南麓的山丹草原，便是匈奴当年得之而欲图中原、失之而涕泗横溢的核心草原。匈奴歌谣“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和唐朝诗人韦应物的《调笑令》“胡马，胡马，远放焉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说的便是此处山脉。焉支山气候温凉，以盛产良骥骏马而闻名天下。《史记.匈奴传》里记载，公元两千年前，乌孙、月氏、匈奴等民族，在此轮番争夺，汉时，匈奴族逐渐坐大，在此盘踞了数百年，并建立了北方地区最强大的游牧民族政权。匈奴族最强盛时，“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史记》）。《史记》还记载，在汉初的一次战争中，匈奴首领“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高祖于白登”，匈奴之强大，由此可见。匈奴的强悍，迫使大汉王朝以和亲的形式来维持双方的关系。匈奴在河西走廊东部、现在的武威市，修筑了西北地区最早的城池——姑臧城。据说姑臧城形状怪异，有头有尾，有翅膀，如鸟型，也如龙形，所以叫鸟城，又叫龙城。姑臧城就是今天武威城的稚形。这座城池，后来一度成为西北地区最大的边防城市和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同时也是西北地区经济、文化、贸易中心。所以有时候我觉得，匈奴族的强盛，对河西走廊经济的发展，可谓功不可没。
     聊到霍去病的功绩和匈奴族的消失，巧玲有些拂然。同样，对这一历史的片段，我也是心有梗塞，不能释怀。我剪切了我在一首诗中的句子，作为回应。霍去病永远是这片土地上功勋卓著的将领和一代军人的典范，但匈奴族，一个让大汉王朝惊慌不已、一个曾经在中国历史舞台上上演过主角、一个称雄与北方草原数百年的民族，我们不敢妄自菲薄、横加指责。尽管，她已经消失了。
     文友提到了张掖籍作家铁木尔，说很欣赏他的散文，就是“文字有些忧伤”。铁木尔先生我未曾谋面，但他的文字我读到过。我知道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裕固族作家。裕固族，一个让史学家一直争论不休的民族，他们是否就是曾经的匈奴族，或者与匈奴有着怎样的渊源，至今仍然是个谜。铁木尔，一个游牧民族的后代，一个在匈奴纵马驰骋的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一个有着苦难记忆的作家，他的作品无法没有忧伤。我理解。
     我们是不是匈奴族的后代？我们的血液里，到底有多少匈奴族的成分？我们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匈奴族的基因？我的朋友，我觉得这一切都无关要紧，要紧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应该像驰骋在焉支草原上的骏马一样，奔腾不息；都应该像雄浑遒劲祁连雪峰一样，雄立于众山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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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