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蓝碎花的窗帘外,是世俗生活的混杂音响:摩托车的喇叭声,打麻将的邻里的谈笑声,巷子里青梅竹马的嬉戏打闹声,三楼那只纯白毛色小狗卡卡的“汪汪”声,斜对面罗翁妈“杭哧杭哧”搓洗一木脚盆衣服的喘气声……帘内,是慵懒如猫的我,斜斜靠着杏黄被子,胸前抱着粉红抱枕,手捧一本或厚或薄的书,任思绪在书中翱翔;偶尔有所感触,或是胸中块垒急欲浇注,施施然移至桌前,轻敲键盘,眸如深井,情感的清流汩汩流淌,孤灯、斜月、独屏,似乎宿在屋檐的那只雏燕梦里呢喃了一声,然而,游丝般的声音早隐入阑珊的夜,怎么也寻不着了。又是一个凌晨,该问候自己晚安还是早安呢?冲着镜子微笑,痛痛快快洗个淋浴,换上轻软的睡衣,怡然坠入彩云似的梦里……
阅读于我,甘之若饴。我喜欢源头的经典,《诗经》《楚辞》《古希腊神话》《伊索寓言》等,澹泊甘醇,朴素自然,清新雄健,茫茫荡荡,与人生终极相触,留下莽荒辽远的遗响。
我钟情真情流露睿智儒雅的时文,张晓风、周国平、陈善壎、刘荒田等的散文,郑玲、刘舰平、海子等的诗歌,荷兰作家瑞。科伦的《陪你到最后》,美国德。瑞凯的《白狗的华尔兹》,还有耳熟能详的《追忆似水年华》、《雪国》、《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老人与海》等等,知、情、趣、理,熔于一炉,或意境隽永,或怦然铿响,或丝丝叶韵,或婉婉成吟,或舒缓微致,或破空透远,或源深简静,或清淼婆娑……
我不排斥流行,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莲花》,里面似曾相识的生活情景让人潸然,那个不断寻找真爱而屡屡受伤或伤人的安生,她素净的凉鞋、褪色的牛仔,忧伤的脸时时在我眼前如莲绽放;沧月的《风玫瑰》在古典后华丽转身,阿黛尔、西泽尔,这就是他们毕生无法摆脱的诅咒吗?“凡是他们身边的人,都会遭到不幸,凡是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流出无数的血,他们终身都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哪怕身在大海也喝不到一滴水,哪怕被无数人所爱也会孤独而死。”阿黛尔,宁愿碎成一千片,来重新获得不灭的灵魂,追求爱、自由、洁净和安宁。
阅读之安静,在于内心。长途乘车,人易疲乏,带上心爱的书,翻上几页,车厢内的嘈杂皆与我无关。就是在旅途中,我见识了潘采夫、王小山等新锐时评家,他们的文章,混杂在动车座椅后的小报里。潘采夫在《百年孤独》中文版全球首次正式授权后说:“这(《百年孤独》)真是一部关于中国的百年寓言,万物疯狂生长,欲望遍野升腾,这不就是说我们吗?魔幻主义的故事,每天都在中国上演,马尔克斯老爷子,想请教您这样的智者:我们有一百年的孤独还不够吗?”王小山转述慕容雪村的一段话,不可谓不精彩:“唯一的真相是不能说出真相,唯一的观点是不能发表观点。……为什么当代中国缺少直指人心的好作品?因为我们根本不能直指,只能拐弯抹角地指一指。为什么当代中国缺少批判现实的好作品?因为现实根本不能批判,我们不仅失去了批判的权利,更失去了批判的勇气。为什么当代中国缺少大师?那是因为大师还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就已经被阉割了。”
“世间一切,生灭迁流,刹那不住,谓之无常。”但始终有一些东西还会在那里,就如沉入心底的文字。那是永恒的。
有风从狐魅般的书页中穿过,依稀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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