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伍月花和她的細妹丁張月妹一樣悶悶不樂，原因是甕公講完話就悶聲不嚮回散仔館。她還是第一次遭遇甕公悶頭悶腦的樣子
。她體會他為〔華商會〕大張旗鼓的登報紙頭條苦惱；然而，他祇說了「隨遇而安」就告退，讓她心裡沒有底。〔華商會〕創設太極講座，照理是好事大事一樁，可是甕公悶葫蘆裝甚麼藥？一句「隨遇而安」也是答案，但態度愛昧令她難捉摸。她多麼想隨他進散仔館，但不敢。她不想在大庭廣公開倆人的情感底線。
於是，她吩咐黑伐圖和小葉老張把桌椅搬回屋裡，然後關熄庭園燈。她讓張月妹陪坐庭園，靜靜的守夜。她盼望理解甕公哥心裡裝的答案。秋夜幽靜，空氣涼如水，心如水涼。過去好多時，深更夜半時分，因為睡不安夢，就會爬起床來，靜靜的走出臥房到大廳，打開蓮花寶座吊燈凝神片刻，然後會點三枝香插上觀世音神座，望著裊裊升騰的香煙鞠躬。香煙是繞心田的，也繞人心思有。很容易就想起諒山仙師…現在夜來身邊有了金蘭妹，卿卿我我有知音之感。
(然而，今夜細妹丁知我多少呢？她也不會知契爺甕公。…我因齊小兵背叛師門。離開庵堂時，整個山谷都震蕩啊！…山谷蕩漾師父的守山狗吠聲…直至日出日落月升月落，我因震撼心靈的「初夜」不安寧。山狗之死同我搧打「我的兵」，巴掌聲也像蕩漾山谷，連高山流水都蕩漾…齊小山，你這王八蛋，你真的找回部隊歸國嗎？還是流浪哪裡？你這王八蛋，怎能踢死師父的守山狗，踢痛師父的心我的心。…你愛我？為何愛我？你永遠是強姦我的兵。沒有你追趕的水牛群，我家破人亡何知處？…師父說：『大逆不道天誅地滅』。師父說：『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你懂嗎？師父說：『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你明白嗎？齊小兵。你唱：不是英雄上甘嶺，啥意思？你愛我因何？…)
(…都是天意，飯店招呼海上來的船家。那個酒鬼酒甕酒黐黐人不黐，那樣容易就把五月花飯店鬧洋洋，實在是人生難得幾回見。〔華洋號〕起錨啟航了，為甚麼好多時會想這個甕公呢？我感覺的不止你英雄救美啊！是嗎？…夜好幽靜好涼爽，為何不知不覺又想他…甕公，古人講：『執子之手，同汝偕老。』是何世的人生境界呢？師父未教我。你教我黐黐迷迷人間情？還是你大顛大廢無心無肺？…)
幾乎是不知不覺間，張月妹甚麼時候坐到身邊來，她都失覺。待細妹丁依畏腰肢時，她才如夢初醒般懵懂，思念甕公為啥悶葫蘆，已經被細妹丁的刻意討好佔據了。細妹丁幾乎在意會心念裡的刻意討好，捏住她的左手指，默默的撫摸之撫摸之，默默把臉蛋子貼著姐的胸脯，如同尋夢的嬰兒。都是姐妹知心如心有靈犀，幾乎在已知而覺的默許和意會之間，卿卿我我有知音，交會了靈犀感覺。…今夜，她幾乎情難自禁激動了。她左胸的乳房悄悄然迎奉細妹丁頭臉蟄伏下來
，靜悄悄迎奉金蘭妹靈犀作幽夜相會。她如似母親和情人，把腰肢下盤讓給細妹丁依畏和懷抱，雙臂環繞她的臉腮和彈性的腰肢。倆人的靈屝讓給夜色，掩飾於涼風吹蕩的榕樹和樟腦樹籠罩裡。人蛇母也姐的雙重恩愛愛昧許多也黐繞許多。
夜，惟湖光水鏡靜靜的波紋漣漪，牽動尺水下的錦鯉們戲水呢，也悄悄然化作母女也姐妹也的靈會傾訴了。那時呢，她會動情地恩愛地也愛昧地讓指風撩撥細妹丁的迷離原上草，激撥「自我」埠頭的飛舟起波瀾，駕馭忘我之境，飛舟起伏多少程多少路？已經不再人間也似。自然嘍，幾乎在始來復往的兒戲之後，才是充滿醒酒也似的今夜，她夢醒時恍若聽到金蘭妹柔情話語來自天上，因此夢醒了。她夢醒那瞬間，恍若見到甕公手握酒甕，蹲坐在散仔館的階梯上。自然嘍，那是幻覺的甕公。剎那間滿臉熱辣辣，難為也似垂下臉，努力地摟住張月妹。靜靜待意識甦醒。
「姐，我聞到了樟腦香，像夢中見到外婆的解放花轎。姐，妳知道越南諒山有花轎嗎？」而張月妹也由花轎夢醒吧，說。
「傻妹丁，未知人間何處。」她笑。
「姐，阿妹知道妳想甚麼？我講過我媽出嫁故事嗎？」細妹丁說。
「妳老豆老媽攔壩做水庫談戀愛，有啥浪漫派頭。」她笑。
「那麼，妳嫁甕公契爺時會浪漫嗎？」細妹丁笑道。
「姐幾時講過出嫁？廿歲妹就恨嫁吶！姐找個有綠卡越南仔娶妳，姐成全妳。」她笑。
「姐，我腳貼美國地氣無幾日，妳就把阿妹嫁出去，我唔嫁。
姐同甕公契爺老江湖多少年，姐為何不嫁？」細妹丁笑道。
「妳契爺無心無肺，一樣無浪漫，我唔嫁。」她笑。
「姐，我看到錦鯉游水。」細妹丁突然這樣說。
「妳看到錦鯉游水！？夢游…」她笑。
「未騙妳。我看到錦鯉游水。」細妹丁說。
就是這時候，她倆同時聽到湖水「咚」一聲。倆人同時聽到了甕公的叫聲。甕公已來到眼前了。
「諒山妹，妳知甕公哥的隨遇而安為何？我樂意接受妳本家哥這個人情，妳也該把妳甕公哥當作人情奉還〔華商會〕，就當阿哥在邁阿米落草為寇吧。」諒山妹怎料到甕公靜靜守望她和張月妹，卻這樣說。
「落草為寇！…甕公哥怎說這話？…」她萬分難為情，仰望她的甕公哥。
「我還想告訴妳，紐約的羅浮山同鄉會來電話，告訴我找到張月妹的老豆。我剛跟張先生講電話，他要南下來接女。」甕公站在她倆背後說。
「哦！…」她和細妹丁幾乎同時驚「哦」一聲。
母也姐也伍月花感覺張月妹伏在她膝蓋上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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