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改衣的工作旺季和淡季是非常明显的。在旺季时，特別是在空巢家庭时，我们煑一大煲飯，烧两个大菜，可以吃两三天，省下了烧飯的时间，有时忙的时候一个多月我都不能出门，看見衣服都煩。而老李却对朋友们说，我不知人间冷暖！那时我们既是夫妻又是最佳拍挡。我不懂英文不懂开车，老李不懂用針綫，不会用衣车，我们少了誰都没飯吃。所以即使夫妻斗气冷战也不能斗久，我们必須和平共处才能有飯吃，才能生存。
改衣的工作虽讲技术，但更需要一种責任感和耐心。在从事这工作之初，我们就要求自己必須做到多快好省，特別在异国他乡，我们没有店鋪，改衣必須要好又平宜，又要快。这就要付出更多的劳力和时间，在忙的日子还要请在老人大厦居往的母亲来帮挑衭脚。有一天儿子站着看我们忙碌时说了一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一語惊醒梦中人。我们下定决心购了一部工业衣车，一部打脚机，两部鈒骨机。这样一个小小的简陋工場就基本定形。这也是一个飞跃吧。但改衣这种手工作业，一个人的工作量总 是有限的。老李只好到唐人杂货店貼纸请人，我们非常幸运地请到一位有技术的亚姨。在合作的过程中，她觉得我们夫妇好，教了我不少绝招，我非常感謝她。在她回香港后，我们又请到了新移民的同村有名的裁缝师帮手。他虽已年届70，但眼明手快工作认真，帮我解决了许多疑难杂症。说到老裁缝一家，他们都是新移民，儿子、媳妇，两个女儿都从事改衣工作，他们都在美国一些卖西装公司的改衣部门工作。凭他们过硬的技术，即使在前年不景气的裁員情况下，都稳坐工作岗位，儿子更跳到了薪酬更高的公司。大女儿被评为公司的优秀員工，并获得去夏威夷旅行的大奖，这也是行行出状元吧。这是一个成功的移民大家庭，大女儿抱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先做开荒牛，再把娘家人办到美国，并凭一家人的刻苦耐劳，过上了令人羡慕的，有滋有味的小康生活。也难怪老裁缝骄傲地说：我家的汽车由村头可以排到村尾。
初到美国时不知有改衣工作，后來才知道改衣在美国成行成市，不单每个洗衣店有改衣服务，每个大公司都有改衣部门。小时装店也有外发改衣。20多年来我们服务过的时装店有的已关门。但現在我们仍与我们附近商場的几家公司掛鈎改衣。在客人特急需要时，公司就叫他们到我家来。这是增加客源的好渠道。2007年在我们滿足于可以有温飽的生活，又有自由的工作时，一个改衣的危机却迫人而来。那年春节刚过，我们收到了村中居委会的信，说我们的改衣工作影响到村民的生活。将在3月份的居委会中议論表决是否让我们继续营业。这信令我们震撼，与我们同村居住的儿子与新搬來当村长的年青人交涉，要求参加每次居委会议。新村长也免强同意了。我们在这屋村生活、工作了十几年，和村民、邻居一向相安无事，村民改衣一律五折。这件事真令我们措手不及。很快就到了3月的表决时间，那天11个居委來了9个，结果是5：4我们获准继续做。但新村长认为委员不齐，不能算数，要在6月的新居委会中再表决一次才行。我们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将我们往死里整。在这小村里，在家做生意，开托儿所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单单向我们开刀呢？也許唇亡齒寒吧，有些村民看不过眼，劝村长不要这样做，但他认为必須整頓屋村环境，而来改衣服的车子太多，顾客不看门牌乱拍门，晚上令他家不安宁，弄到狗叫儿又哭，不整頓不行。等待表决的时间，令人患得患失，煩闷之极。当我和老李知道盼望己久的外孙子和孙女将在年尾到來时，我们对儿女表示，愿提早退休照顾孙儿，不要与新村长较劲了。但一对儿女斩釘截鉄地说，在法律上是允许在家工作和做生意的。这不是做与不做的问题，我们必須维护我们的权益，如果6月份表决失敗，将不惜金錢与新村長上法庭。我和老李都不懂英文和法律，只好让孩子们去操心了。儿子开始在屋村爭取民意，征求村民的意見，如同意我们改衣的就签名。有的人为了帮我们而竞选当委員。结果在6月的表决中，以7：4我们获得再营业的权利。当埸有一投反对票的居委退出居委会，而另一女居委则表示，这一问题就此终结，以后不能再在居委会中议来议去，令到新村長顔面扫地。当我们以为可以安心睡觉时，却收到了更震惊的信件，原來村长早已将此事呈到县那里去。这次不是说扰乱村民的事，而是说营业，自已必須要有3个停車位。我家门前虽有3个停车位，但我们住的是连栋房子，车位不能算自己的。这似是一个不可逆转的问題，而且信中限定只能工作到10月份。如果我们不服，提出上诉，則可以工作到11月份，但要到县里申辯，并要给县每个议員一份申辯书，并要先寄一张500美元的支票去。这样儿女又开始读有关的材料，儿子并要求我们拍下小村中，特別是我们街的每天泊车情况，要用数据來回答问題。小外孙快将出生了，我不再理这煩心事，一心放在孙儿的身上。在小外孙出生后，在老李和儿女准备到县申辯时却喜剧性收到县的來信和退回的500美元支票。信中详细列明我们屋村每天6am—7pm的泊车情况，并说只要我们的营业时间在7am—6pm我们将可继续营业。这真是守得云开見月明。那天我们一家到外大擦一攴，一扫近一年的霉气。
此后我们的营业时间鉄定在周一至周五，每天8am---5pm。除去了营业的黄金时间，即星期六和每天的5pm—7pm。当我们到小管区領每年的改衣牌照时，工作人員为我们除去周六的时间而婉惜，因为她也是我们的顾客。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儿子一脸严肃地对我们说，以后你们一定要遵守这个营业时间，不能象以前那样为了争取顾客，隨时让顾客上门，新村長对邻居虽有奌“相煎何太急” 的样子。但别人揸正來做也是对的。儿子说，美国的村居委会权力很大，他的同事购了一套7000多元的儿童游乐器材，因超高一点，他们的居委会一直都不准他们安装而搁置在那里。以前我们总覚得不做坏事，不犯法就好了。经此一事，使我感到无論在何处，都要入乡隨俗，入水隨弯，遵守法規。但经此一事也使我明白到，只要法律上允许的事情，我们就必須据理力爭，维护自己的权益。我们虽然是二等公民，但也决不能随便放弃自己的权利。
这事件后，令我们的收入减少了，但却有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能和更多的朋友相聚，身心更加健康，这是用金錢买不到的。我倒要謝謝新村长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这也如老子讲的“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吧。我们要思安居危平静地对待人生，才是快乐之所在。两年后，一个曾反对我们在屋村营业的居委带着女儿来改衣服，这令我们感到无限的欣慰和兴奋。人与人之间，和为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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