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故事就是人間故事男女故事或者也是愛情故事，可是我伍月花的故事埋葬在戰爭和死亡裡。這個黐黐的甕公哥，卻指著一字排開的所謂意大利「黑手黨」笑嘻嘻地：這個中國妹子是我妹子，中國妹子沒有性解放』。然後他對任左右說：「艇王，我現醜哪！為了伍月花，我必須這樣做，美國差佬拉我，您要以〔華洋號〕國際印鑑保釋我」。然後他唸唸有詞：『艇王，是您教我唸唱的，是這樣嗎？『驀然回首，人在姍闌處…』你教我唸甚麼『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你說咱們四海為家做世界公民，就缺乏親愛女人味。由亞洲飄泊太洋洲，轉過好望角而非洲，再游逸太西洋而美洲，又飄到太平洋回亞洲…這叫做四海為家…可是艇王在那場面做些甚麼呢？細妹釘，告訴妳…五月花大廳三個醉貓在妳甕公契爺面前齊齊站著像幾根木頭，然後又齊齊做了個中國鞠躬禮。五月花大堂最早鼓掌的就是〔華洋號〕艇王。滿堂喝彩的情景，扣住姐個心和見識這個傻甕公水手佬的英雄救美。細妹釘，明白嗎？這叫江湖情。那夜，他似醉非醉，一直醉話連篇：『我老甕由廿歲開始，四海為家喲…艇王你說你和我打開潘多拉的黑盒子，看過人類和平和災難，看過人類的陰謀詭詐，都為種族藩籬爭戰。艇王，伍月花這個難民妹心裡裝著災難…』其實，妳甕公契爺未醉，我知道他是裝醉，不然他怎會一出手就把仨個醉貓打得落花流水，讓我心裡裝著英雄救美。…)

夜。紅色燈光下的伍月花和張月妹臉如桃花色。裚裚衣衫之後呢，張月妹從迷離境界甦醒，羞澀地窺視了下姐，發覺姐也迷離如醉，但酡紅臉頰映照一抹她不解的淒楚，眼角凝淚痕。她怎會知道伍月花姐的心思呢。她想： (姐，我是妹，有何心事？可以講給妹聽嗎？我也講妹的心事給姐聽。我願意做五月花奴仆做姐阿妹…姐說明日去差館打手模，甚麼社會安全卡…姐，我怕呀姐…) 她倒想起明日後將來怎樣？她想起做人蛇打手模和…啊！…
     
而伍月花思量的是愛恨淒楚，捻度的江湖事是人生幾度春秋。今生今世連鏡花水月都沒有，現在思量的都是人蛇母姐今世情緣。而她臉頰殘存的淒楚淚痕，則為戰爭因果誕生；戰爭和國家如兄弟鬩牆，恩怨浮沉，苦難是心靈的傷和痛。失去妙齡心又歸復妙齡心，心飛魂舞在從前又從前啊…她心靈乘騎光陰之駒，又見到了從前又從前。

(都是祖父說的故事。故事在天邊地角，在東瀛鬼子侵略中國那時說起，落荒逃亡說起。祖國永遠放在逃亡的記憶裡。…然而祖父活不到我誕生。我父很年少就參軍，跟美國人打仗，他的靈魂飛翔在戰爭煙雲裡。那年我十五歲啊，還是戰爭。祖父說過的戰爭災難，叫兄弟鬩牆之恨。愛恨為誰？…人家說是懲罰戰，中國教訓越南，後來叫廿一日懲越戰。炮聲轟轟隆隆。然後是地震似地動山搖。村坪到處馬不停蹄的逃難。媽還在收拾行當。我驚訝萬分伏泥牆傾聽，窺視牆隙外夜色。一片紅火燒天。村坪鋪天蓋地似的黑壓壓，震耳欲聾的衝擊。仍然地動山搖。連環的爆炸聲不絕。我還未清楚思量啊，幾頭大水牛已撞倒泥牆，剎那間如天地傾，甚麼意識都消失了…大陸人蛇姊妹啊，如果我說這些家破人亡災難，妳明白嗎？…)
伍月花緊緊地摟抱張月妹。

筆者在想，也許這類意識流倒敘作用，很顛倒一般小說閱讀的習慣。
其次，筆者還耽憂，美華論壇很乾淨的士人文字，尤其女性作家，能否容許不同調子的內容和寫「性」？但我猜想作者是放棄了精神界的忌諱，走進甕公的人生境界，讓他和伍月花們也走回過去，讓甕公面對他的伍月花。也許因為有原始形象的埋伏，筆者猜想作者的太過思維，或者如鄧治老哥的再三思考。筆者想：為何小說伍月花逆順性和張月妹發生倒錯性愛？大概因為筆者年青時候讀佛洛依德。佛洛依德在「性學」和「愛情心理學」有精神分析，說過兩棲性的「兩性」和「同性」的性精神特徵，通常「患者」都是經歷過『一次與正常性對象之間發生過慘痛的經驗之後，才開始沾染性倒錯的特徵』。作者試圖以伍月花和張月妹的性特徵，揭開她倆的精神境界，然後讓她和她走向人生世界或者愛。甕公和伍月花和張月妹和黑伐圖們，都是小說的走向。走到哪裡？筆者和讀者一樣關懷。人生是有挫折的，也許壯麗，美得淒美的，然後壯麗恢弘…筆者這樣理解甕公們，理解人蛇們走過的道路。自然嘍，也活出個人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