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气还有点微热,许多人还穿着夏衣。仔细端详,向阳河岸上的迎春,还冒出一两朵黄花,它们静静的,丝毫不招摇,它们在等待着秋寒的降临。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谢落的。我咏叹它们短命的花期,人生虽然不足百年,立在花前,我有种漠然,但是更多的是感慨。我还可以期待明年春天迎春的再一次热烈盛开,我的六叔,也许再也等不到了。
六叔得的是绝症,几个月前,上海大医院的专家已经做了诊断。六叔似乎也不以为然,每天早晨还在村口散步,就从我家的门前走过,从那株寂寞的迎春旁走过。
迎春是去年我和六叔从村里的小学移植过来的。校园荒芜已久了,里面杂草丛生,野鸟的鸣叫填补了曾经朗朗的读书声。一些稍名贵的花木,已经悄然被村民移走。迎春在乡村是很少有人问津的,还散落在池塘边,因为缺少打理,失去了应有的风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迎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六叔。几年前,我到苏州工作,双休天常去市区闲逛。特别是春天,在长发下车,沿人行小道徐行,最抢眼的就是那临顿河两边的迎春花,那种咄咄逼人的色泽,一下子就驱走了冬寒留在行人眼中的忧郁。迎春绽放的日子,江南的太阳也很灿烂。
我把迎春栽在门前河边上,门前有路通向村头,通向远方。每趟回家或者出远门,我都会从它身边经过,傻傻地和它对视,竟而畅想起一些温暖的日子。
六叔更多的时候是关注那棵桂花,他建议把紧靠桂花的一棵桃树锯掉。那棵桃树每年只开花,不结果,邻居说是一棵公桃树,我不知道桃树有没有雌雄之分。还告诫我,千万不要用粪水浇灌它,桂花是有洁癖的植物,不然的话,桂花遇粪水即死。我似信非信,那棵桂花有二十多年树龄了,是他特意留给我的。他看桂花的目光很热切,就像看我的目光。那棵桂花今年开得很旺,六叔说,如果好好管理,明年一定会开得更加茂盛。
六叔很少提到河边上的那棵迎春,有段时间我忙于生计,几个星期没有回家,迎春就被芦苇和黄豆杂草淹没了,憔悴不已,我把那些杂物除去,迎春有几根枝条已经快要枯死,还有几根挺拔着对着秋阳,那冒出的一两朵黄花好象六叔平静的笑容。
迎春在乡下不成其为风景,迎春在我的心中却异常美丽,六叔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2010-11-7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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