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夜歌: 祭林昭、柏杨》    廖伟棠

虎口张着 巡道员高举着一个模糊的东西
不知道是灯还是人头，虎口光亮着

火在弯曲的铁轨上漂，微弱如人的说话声
人仍滚滚 在干涸河床上捡石头怀揣着

列车的速度没有减慢，70个幽灵仍拉不响
风箱唱歌 虎吞咽着阵阵夜雾

辨认着影和罔两。 人仍滚滚 怀中石头
却冰冷 渐渐变成煤、变成炭和粉

在他们抛出的时候。 虎口张着
巡道员吹响了唢吶，70个幽灵一起

在白纸上画字，用渐渐透明的手指
700个幽灵一起在白纸上画字

7000个幽灵一起在白纸上画字
70000 个幽灵一起在白纸上画字……
还不够、还不够， 沙沙声尚未变成风、变成雷

和刀----1989年 他在白衬衣上撕下
最白的部份 擦拭炎夏的寂静

清晰地在空气中画出自己的面容
墨色深浓。 1968年， 她在白床单上撕下

尚未染红的部份， 擦拭寒冬的血
清晰地在身体上缝上17万言， 针线密密。

这一切， 你理应知道。 你在囚房撕下
恶鬼的长袍， 写下瘴疫的历史、40年后的

江河曲折……在龙川、在赣州 在每个月台
人仍滚滚， 猛虎一般的乌鸦投下了足够的阴影。
(注: 4 月29日 柏杨逝世， 同日是林昭逍害40周年纪念日)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一日小土豆阅这诗于香港明报副刊D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