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西晃山

        （组诗)
         张铧

      林

呼啦啦抖开满山的绿
一支山歌
一声喘息
甚至一声惊叫
一滴冷汗
 
落下去
都会长成
测不出年轮的树
 
海拔乌黑
如手腕粗的蛇
以尾巴探出草丛
在谁的脸上
虚咬一口
消失于山林

留下一颗心
在空谷林木间
咚咚回荡
 
 

   娃娃鱼

这时候，我们坐在
许多鸟儿的叫声上
吃干粮，喝矿泉水
也清点一下
大家的意志与体能
 
一名娃娃鱼
还很小
不知道叫苦
不知道哇哇哭
 
我看着它仰起脖子
哗啦啦
把一条小溪
狂饮了下去
 

 
   猕猴桃

一种藤叶垂下眉
咬着好看的小指头
咯咯笑
我认出它是猕猴桃
 
这临近中午的小甜点
采摘下来
好吃是将来的事
现在只可以用来养大一阵欢笑
缓解脸部的疲倦
和腿痛腰酸




百合

灌木丛，推举出百合
风雨，呛进它开花的口
百合白，嗓子喑哑
唱不了歌
这时候，我们明白
退，已经比进更无期

看着天色
看着我们的疲惫
百合，用尽它的白
抵挡住阵雨
和山一起
搬动沉重的脚
一步一步

直达山顶
直达百合的内心



金顶

冷藏起风
一棵树被扭断了骨头
伏卧在地，横着生长
依然举着生命的绿
曾经兴旺的香火
破碎，如一地青石
其中最洁净的一块
只适合你坐在上面烫平喘息

而我站在这里
成为方圆千里的最高点
海拔1407米
我仿佛可以号令脚下的大山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




西晃山，心慌山

传说，很久以前，西晃山本叫心慌山。这里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禁不住思念家乡而无比心慌，必须回来才心得安然。

1

暮色里，一间低矮的瓦房仿佛一个不规则的句号
划在山路的尽头
狗叫声鸡鸭鹅的叫声和炊烟一样温暖袅绕
我们坐在木椅上板凳上洗手洗脚
端大碗吃白饭咽大坨的鸡鸭肉
把累散的骨架
一块一块拣回来慢慢组装复原

哦，真的对不起西晃山。我们一行20余人
竟把一条山路走得这样漫长这样艰辛惊险……

2

时序。夏天。我们飘落在一个叫盘田的村庄里
燃得很旺的炭火和几个老人娓娓道来的关于西晃山的传说
烘烤着浑身透湿的我们以及8月3日夜晚
这一夜，十几个男人横躺在村长家的地铺上
有诗思难眠，伴着鸟声雷声雨声打鼾声磨牙声
迷迷糊糊到天明

哦，真的对不起西晃山。一条山路因为我们而遭遇了八场阵雨
整个山林也如我们身上的衣物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3

在这里，耕牛依然是农民的命根
过些日子，收好谷，犁好田
耕牛，将带着许多人的命根从我们刚走过的路再度上山
把一切交予自然，和所有林木草叶一样自求生存发展
在山中度过秋凉冬寒
直到明年春天，才被农事召唤回转

哦，真的对不起西晃山。沿途的景致跟着我们一路攀爬倒跌
失颜褪色。还有人摔得手腕骨折，有人差点掉下了山……

4

山林水稻天麻板栗山泉夏凉冬暖
青瓦平房木楼卫星电视接收器和鸡鸣狗吠相连
西晃山的人哪不张口不伸手肩挑背驮自己修公路
只盼风雨不停电干旱不停电在大世界面前能够时时睁开眼
生生世世坦坦然然不离不弃西晃山

哦，真的对不起西晃山。我们一行20余人，肯定有人一去不返
但是我们都留下了一天的苦难和财富，失去与收获，陪着这山这林，永远永远……

张兄近来收获颇丰,拜读也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