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现在进行时

----浅评诗人汪抒及其诗集《堕落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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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堕落非堕落，我不知那颗堕落而下的果子是否轻轻砸中我，但它却在我的心间激起清新的长久的疼痛。”这是安徽诗人汪抒在新近出版的诗集《堕落的果子》中最后的一段文字。可以说这暗喻式的内心独白，成了他近两年诗歌写作灵感的感光方式和内核所在，并由此深深地感染了我。

果子的暗喻

    暗喻和象征一直是我着迷的两件秘器。洛夫曾说：“现代主义本身是有哲学基础的，如存在主义，它侧重于心灵的探索，利用暗喻、象征的手法，以表现现代社会中一颗受伤的灵魂，而在形式上特别重视意象的暗示性和语言的张力。”洛夫当然不是在对汪抒说，但我们分明看到，与之对话者无疑就是汪抒。汪抒自1986年开始写诗，随之两年的青春期写作成诗1600多首，2004年9月上网写诗至今又写出短诗1000多首。因而，当我们看到汪抒在网络上各专业诗歌论坛的诗作时，无不首肯其是一位优秀诗人。然而诗之多少并不是评判诗人是否优秀的终极标准。只是沉迷在如此诗人状态中的人，必将是灵魂托付给缪斯的人。其每一首诗，你都能感觉得到，那些来自于有形或无形，来自于自然之本能的泛滥或内心的暗影，来自于世俗的陋习或人性的扭曲的果子，不是坠落，而是堕落。这种暗喻式的表达方式成就了诗人汪抒。  

    “没有堕落之前/它和其他的果子一样/……”

   诗歌是不可解的。那种意会的共鸣，那种符号化的意象与其暗喻空间的开阔性，让每一个有不同经验的人读到与之引起共鸣的元素，获得一种内心的清新而长久的疼痛。但这仍是一种隐痛，不是他人之痛，而是内心折射之痛，思想窒息之痛。《厌恶》这样写道：“我说不尽的厌恶/尽管只有一点点厌恶/但这一点情绪/足以伤害我半年/被我厌恶的人可能无事/我倒象生了一场大病”。要深刻认识善之对立面的恶来，那对自我总是会有伤害的。像鲁迅那么有定力的人，深恶那吃人的社会，用尽其毕生之力与之抗争也终而显得有些刻薄，让人想起投枪和匕首。《有一条河》中的河是什么暗喻呢？我知道，但又没有明确的答案，只要你进入了，答案便会在你的心中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没有卷起裤腿/涉入它的水中/甚至也没有在它边上站过/一直向后退很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它”

 堕落的现实

   青春期写作充满幻想，才情铺张。最近，我在进行一次娱乐式的调查中，鹭岛女诗人冰儿对青春期写作有一段精彩的回复：“青春期写作是每个诗人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是他们日后写作取得激情与理性平衡必须跨越的一步。它喷涌的激情和不可名状的焦虑感成为其阶段性写作独有的符合和标记，无可替换。诗人感性的一面因为其作品中渗透充沛的血液和胆汁而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也意味着一个诗人彼时所感知和认识到的外部世界全部。那种状态下产生的诗歌纯粹而真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弊端是无所节制的情感和词语泛滥导致大部分诗人写作失效，而变成个人无意义的情绪宣泄。我希望我的每一首诗不是一次激情的死亡，而是下一次激情的开始。我对那种用皮肤、用呼吸和血液写作的诗人保持着尊重和敬意，我也希望我的每一次写作并非在键盘上作简单的回车演示，而是在用火焰点燃白纸，用纸张吸收血液。”我想，汪抒的第一本诗集《我正低头擦看手指》定是一次青春期写作的沉积。当其再面对自己燃烧的诗之第二春时，灵魂所看到的则是：堕落的现实。以及堕落的现在进行时。在《暮色》中，只有场景，一个堕落的场景：

    “江水能带走暮色/但带不走岸上的房舍/那些破旧的、衰颓的房舍/是一个钢铁厂的旧址/工人四散、老板逃遁/钢铁滞销/浪流带走暮色后，江面上还是暮色/并且格外的空”

    现实格外的空。他没有深入去剖析，而是展现出一个任何读者都熟视而能够进入的场景，一个让人迫切想知道其因的切入口，然后找出若干个使其堕落的正当理由，又仿佛还有新的堕落理由又忽隐忽现，没有完结。其《疲倦》表现现实的堕落则更有切肤之痛：“我一直找不到/一块地方/薄薄的山水/我红肿的脚跟/只要有一小块空地/让我坐下来”。而其《围困》则让你面对堕落的现实不敢呼吸：“一匹小马摸到谷口/迟疑了一下/随着它的速度狭长的山谷/微微疼痛起来/它有时慢，甚至停滞不前/峡谷两边葱茏的树木向它围困/它憋住自己被勒紧的声音”。

 诗艺的魔力

    应当说汪抒的诗作已渐入佳境，有了其个人独到的风格。我常想，风格这个东西不是遍野之乱石，而是河流，即便是小溪也自成一个体系，而大江大河，像艾略特、里尔克、奥登、叶芝，像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人群落，必然体系庞大，笼罩一方而后无来者。因而创新，开垦处女地便成为诗人成其为诗人的必然选择。有人在形式上变异，向非诗铺设轨道，以先锋性拓展空间，左冲右突，想来一个大突围。我们固然不能阻碍其选择，但成为一根轨道下的枕木是大有人在的。也许，先锋诗人会认为做一根枕木也不错，是的，毕竟还有横卧的姿态而不至于碎骨。其实，汪抒找到与人相异的一种长镜头式的主观写实主义的表达方式，一次，两次，一而再，再而三的持之以恒，便在一遍荒原中构架出一条溪流的自然体系。汪抒有其阴郁之美。其诗也深有阴郁之气。《妨碍》只有四句：“暮色不断地漂来/我一直没有咳出声音/我知道妨碍我的/不仅仅是自身”。

    汪抒镜头感很强，有时一首诗就是三个镜头，如《让我哑口无言》：“铁轨更细，捅向了远方//而天空浑厚/我已独对多时/多少，风流云散，零碎之鸟高飞尽/让我哑口无言//我逆着铁轨走回来”三节，也就是三个镜头：其一，先镜头由近处向远方变焦；其二，落寞之景；其三，镜头不断收回。这种无功而返的感觉，被形象化地表现了出来。在语言方面，诗人已经化得通透了，通透得真实而和谐。如其甚为经典的代表作《切开的橙子》，语言滑得像溢出的渠水：

   “她是否疼痛/在那一瞬间/那刚被分开的两瓣/似乎微微紧缩了一下/你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流出了些许新鲜的/汁液”

     实际上，选出这首，终是想让读者体会其暗喻和象征手法在诗歌中的魔力。如果按拟人的手法，表现的是切橙子的过程，固然形象有加。但是，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用暗喻和象征的视角去读这首诗，从唯一的一个字，第三人称“她”（在此回避第二人称是个绝妙的选择）作为象征的暗示，将切开橙子过程作为一次“成人的洗礼”的过程，其回味必将无穷。这远比那些下半身高明得多。我不知道说到诗艺时还有多少话可说。我在看NBA比赛时，解说员只是在说：“手感好！”或“手感不好！”。写诗也是如此，最终是感觉好不好了！那些必要条件，其诗人也好，非诗人的教授也罢，早已说得清清楚楚。

                                                     2007.6.13.自贡
 

欣赏！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