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月与星 三首
作者 钟克煌
流 年
曲•洞庭浪 致郑玲忆昔浩劫时
南国女诗人郑玲，曾是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西湖农场文工团几年的难友。文工团陆续招收大中学生，隶属农场宣传部，在总场部生活。借劳改大型农场的富庶与囹圄的特殊，在“三年自然灾害”中我们居然能够少受饥饿与劳役之苦。而我的下放湖北省干部农场的哥哥，由于超强劳动与饥饿，竟至于视网膜剥离双目失明。
郑玲出生于今重庆市江津，比我大6岁。前些年得知，1962年恢复自由后，郑玲还有十几年浪迹江湖、从长沙下放江永瑶村等的“牛鬼蛇神”日子。我则困顿几十年，文革中带着哥哥与幼小的侄女逃难流离，侥幸中自谋生计奋起；直到1986年，才第二次被彻底平反。后三年我获得国家级科技奖。
岁月流逝，上世纪五十年代历经重重劫难的青年人已经越古稀而进入耄耋之年，行将陆续谢幕。回首走过的奇诡、悲凉、壮阔的历史，嗟嘘之外应有所警示于后人焉！
曾经历几番风雨？
巴山月，洞庭浪，长沙红叶，瑶村烟树。
纵使弦歌聒耳，
巧笑里悲凄常驻。
任惊惶日夜销魂化骨，
一声叹息，满川飞絮！
有恨绵绵共谁语？
红粉错怜，寒蛩空泣，望断雁行北去！
满船儿载着真情，
偏梦折桅杆无数；
化作麂子儿咬断缠蹄，
（前路又被，狼盘犬踞。）
自由总在，性灵深处！
2007、7、15寄郑玲 2011、重订
1、郑玲重获自由时赠诗有云：莫学寒蛩泣井栏。
2、郑玲有诗赞美麂子为了争取自由，将铁夹夹住的蹄子咬断。另有诗《昨夜一千年》云：
并非不知道水的深浅； 都只为风浪太大，
真情太重， 怕把你的桅杆折断。
3、南中咏雁 唐•韦承庆
万里人南去， 三春雁北飞。 未知何岁月， 得与尔同归？
月 下
湛湛碧空啊叠叠的云。 十五的夜啊月儿最明！
梦饰容光玉琢衣， 十五的月啊风也醉！
心驰九天意逐云， 哪来的拨弦三两声？
云停月低竹影重， 琵琶起处雾气浓！
当年十五故乡夜， 月光如水泼闲街。
夜深人静长街头， 目光凝滞信步走。
街连巷啊巷绕城 ， 心肝碎啊力将尽。
雁声儿哽咽雁翅儿振。 抬头月儿分外的明！
天地消溶一轮月， 月色最美数今夜。
一天幽思洒向谁？ 月儿莫照潦倒杯！
北山岭上不老枫， 月下望眼正朦胧。
南海滩头相思子， 月下当摇向北的枝！
强忍泪啊莫悲咽， 打扫愁容对月色。
莫若随风上天去， 眼作星汉身成霓！
十载夜月圆了又缺， 少年摧萎鬓角白。
十年夜月缺了又圆， 尘世凄凉何以堪？
月蒙蒙啊雾蒙蒙， 路途坎坷谁与共？
月影斜啊树影斜， 有情的人儿道离别！
月满天啊霜满天， 南北奔走衣食难！
月满地啊尘满地， 流浪何处是终极！
天也有情啊人情少， 嫦娥宁愿月中老。
但愿忧苦啊丛今绝， 莫叫后世啊愁对月！
1965年作 2011年重订
注：反胡风运动十年祭。1965年，哥哥早因强劳与饥饿双目失明。与其母再嫁的幼侄愁苦相对，妈妈卧病经年。姐姐远在海外，无缘相顾。我1955年19岁时在反胡风运动中因在省报上发表的小品文获罪、流离困顿十年，不能自养。
题 摘 星 台 照
仲秋，与老喻等海内学子聚会于张家界。出游遇雨。登摘星台时雨势骤增，而闪光灯下游兴犹酣。摄得一张大笑的头像，头像背景一片漆黑！意犹未尽，命笔志之，一挥而就！
在茫茫的雨雾中，
在突兀的巉岩之巅。
没有璀璨的星辰，
消失了斑斓的风景线。
不闻雷霆，
不见闪电，
只有这无边的黑暗……。
啊！
我大笑，
我呐喊，
我要升腾！
浑身的能量在策动着裂变。
瀰――漫――，
直到磅礴于无尽的梦幻……!
咦！
我拂一拂襟袖，
别叫簇拥的星星缀满！
10月于张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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