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给安宁的歌——评周拥军《十四行诗·无题》

                          文/红草

十四行诗·无题

我曾经穿行过茂密的树林
我曾经谛听浅草里的虫鸣
在一个孤独的黑夜，我忽然
听见了母亲的叮咛

我曾经在故乡，在长满毛草的田埂，
在这同样的黑夜，同样厚黑的云层
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呼喊我的乳名

这声音如一盏忽闪的萤火虫灯
这声音如浅黄色摇弋的长笙
在心中温馨了这么多年
如今，只剩下一片安宁

而窗前哗哗作响的风铃
却依然在耳边响个不停

    这个无题十四行，粗看，属莎士比亚体，但用韵又不全合莎体，关于这些，我不想多做纠缠，因为这个无题打动我的不是它的外在形体，打动我的，是诗行里的画面和声音。

    诗人刚一落笔就让我们感受到岁月的不可回溯，沧桑，凝重。“我/曾经/”——节奏的起拍非常缓慢，镜头将那个遥远的瞬间抑或漫长的过程推移到我们眼前，我们跟进，和诗人一起闯进茂密的树林。这树林，应当是隐寓了诗人背井离乡挣脱母亲怀抱投身新世界大世界吧。树林因其茂密显出异常的深邃。离开养育我长大的亲密家人，我踏进的究竟是一片怎样的树林？茂密的背后包含了太多艰辛的琐碎，也许还有残破的梦境，也许还有迷茫的探索，当然也有难以避免的失落、惊慌、无助、疲乏、痛苦、焦虑等等不可言尽的一些，这是全诗的最大伏笔处。

    于是，诗人在异地他乡依旧缓慢地悠长地咏叹道：“我/曾经”，这第二个“我/曾经”不同于第一个“我/曾经”。第一个，它是诗歌的总纲，第二个则是诗歌的一条重要纽带，它起粘和作用，从总写过渡到散写，诗人借它告诉我们他曾经无数次地试图找回儿时的纯粹，那些轻盈的美好的画面不禁一一浮现脑海，那些亲切的温暖的声音纷纷穿越时空！

    请大家注意这第二个“我/曾经”咏叹的“浅草”形象与第一个“我/曾经”咏叹的“树林”形象的悬殊，它们之间形成强烈反差的意境恰恰点明了诗人渴望童贞渴望简单渴望清新的淡淡草香沁入心脾。人在旅途，游子梦萦魂牵的已经无法再厚重无法再深刻。诗人在呢喃，请让我亲近自然界单纯又微小的生命，请给我倾心谛听的机会，请允许我不见森林只见浅草，请理解我只恋虫鸣不思行程。

    梦境延伸，诗人在现实中等待期盼，纷扰的时光充斥声色犬马，白天不懂夜的黑，偶然的偶然，兴许是成长的疼痛吧，“一个孤独的黑夜”，这一句应当是本诗的重要转折点，画面的打开，跌宕，都是从这一个“孤独的黑夜”开始的。

    不仅仅诗人忽然听见，我们，也清晰地听见了，听见了世间最美妙最纯净的声音——母亲的叮咛——多么感人的声音！多么自然的出场！画面里的声音融化了诗人的心，也融化了我们的心……

    诗歌转入第二自然段并没有按照前文的时空沿路寻找，而是以光年的速度将镜头切换至诗人的故乡，于是我们第三次听到诗人吟唱“我/曾经”，节奏则飞扬到另一种情绪之中，扑面而来的是欢快是喜悦。

    记忆里故乡的那片田埂永远布满了毛草，诗人闭着眼睛都能嗅到它们生长的方向，更可以看见它们年华的枯荣，那踩在田埂上的感觉已经数不清楚多少次成为静夜深梦里的终点了。

    而今夜，这孤独的今夜，像一个神秘黑洞，两个“同样”一个“熟悉”构建起多年前的那些情境，诗人在急切的呼吸里轻盈地完成了非常真实的时空穿越。

    尚未从懵懂中清醒的诗人恍惚中已经置身多少年前，似乎伸手就能拔出一根细细的毛草，甚至能感觉到有点痒痒的扎手，也许，毛草中最亲切的是小狗尾巴草吧……不只诗人，就是我们又如何能分辨多年前与多年后的差别？

    故乡的这片毛草无论青翠无论金黄无论衰败，一切早已经刻骨铭心，也已经被记忆所习惯。可惜，诗人很难不去质疑地追问，黑夜，真的是同样的黑吗？云层，真的是同样的厚黑吗？甚至那夜幕背后驱散黑暗传入耳际的声音也真的是熟悉的叮咛吗？

    眨眼之间，第四句里呼喊的那声“乳名”就轻轻地撕碎了这一场迷沉的美梦。

    呼喊乳名的声音，多久没有听到了？那是照耀心河那弯湖面的一米阳光吧，那是蛰伏心底那块温润的一石美玉吧？那是一直一直沉睡在记忆里的熟悉吧？一声 “乳名”， 流动的不只是声响，伴随而来伴随而走的还有更多的一些：听听吧，这呼喊声里散落了诗人多少梦醒的唏嘘呢？

    黑夜，根本不是同样的黑夜，云层也根本不是什么同样的厚黑，甚至诗人也根本不是同样的诗人了。诗人不得不意识到，那个天天甜在乳名声里的小小的自己早就离开妈妈离开亲人很久很久了，早就有了顶天立地的大写的名字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片异乡天地了……物是人非，如斯无奈之后，徒留寂寥和落寞。

    抬望眼，远处的远处，还是沉浸了身心回味那心心念念的呼喊声吧！这个孤独的黑夜里，诗人只想抱着孤独的臂弯，把旧日的梦重新温习，把童年的路再走一遍。

    这呼喊，隐隐现现，风雨兼程中永不熄灭的燃烧心头的希望之光，虽然闪烁的明亮如豆如萤；这呼喊，浮浮沉沉，白驹过隙里永不匆忙的停驻脑海的美妙之乐，虽然游弋的音符如笙如箫。

    怅惘回梦，长嗟觉醒，吟叹，“如今，只剩下一片安宁”……安宁，所有的生命都会有真正安宁的一天的——安宁，是与啼哭着来到这个世界遥遥相望的另一个出口——尘世一遭就是为了完成哭哭笑笑之后的一段安宁。

    活着的每一个瞬间，那安宁总是与我们之间有着或近或远的距离的。

    不相信吗？

    请听，窗前的风铃正哗哗作响！再看，诗人正屏息着走近安宁……

经典之作，喜欢！回来后再细读！

这个十四行格律不规范。但诗是好的。
周拥军

这是篇很好的点评，加以大家今后也应该多多给使人们回帖，以便增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