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秋天（二）

          文/棠棣

    再一次写下九月
　　
　　再一次写下九月，我听到深夜的水声和一个中年男子不成调的歌吟。夜很静，静得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感知疼痛。
　　在九月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不能不留痕迹地走过。在一张白纸上，我记录连绵的阴雨，满地的落叶，贴着小镇走过的夜晚或者白天，以及遥想中的炊烟和苞米，还有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放牧雀群的稻草人，最后，标出一串省略号代指不确定的称谓。
　　九月的风在这个夜晚悄然而止。我在昏暗的灯下给雨分门别类，标注时间和名称，然后贴上标签，让它们等待阳光的遴选。在九月最后一个夜晚，隔着窗子，我被雨水湿透。那张铺开的白纸上，斑斑点点，渍满雨痕。
　　整个九月，是雨水带我上路，或者说我带着雨水远足，从雨中走出也就意味着九月的完结，我在白纸的最后一行题写的标点就是一粒正在滴落的雨珠。
　　
　　
　　十月，十月
　　
　　十月，经过无数场雨的擦拭，阳光明净透彻，洞见内心。十月，每个人都走向土地，每个人都开始收藏阳光。
　　十月，菊花照亮院落，风踩实白亮的土路。落日更像落日，炊烟更像炊烟，繁华过后，大地上是沉默的群山和苍茫的河流，让生命找到了家园的抚慰。
　　十月，钟全部的情感于落叶，坐瘦西风，坐瘦河流。掮着阳光在落叶上行走，就找到了走向家园的感觉。
　　十月，阳光下的河流属于记忆，记忆与十月一起历尽轮回。往事叠印往事，阳光里的十月丰盈而温暖。
　　十月，河流摒弃喧嚷，与人的内心一样，平静而舒缓，在大地上默默行进，向往事靠拢。沿着流水的方向，走进十月，便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内心。流水无声，内心静远，人与水之间不复存在隔阂与距离。
　　记忆是清碧的流水，在十月的阳光下，洗亮大地，洗亮心灵，洗亮吹过大地的每一缕风。风带走的已成往事，风带来的正接近往事。在记忆的堤岸上，内心与大地互相渗透，让十月在往事中醉卧于阳光。
　　
　　
　　晚秋，穿行风中
　　
　　风压低往事，深秋的原野让生命重蹈记忆。在风中行走，每个人都掮着沉重的背囊，让肉体在行进的过程中确认步履的艰辛。
　　在风中穿行，那些飘落的叶片如一张张撕下的日历。风擦肩而过，面对飘飞的落叶，一个人体察到的是阳光的冷，白昼的短。
　　在深秋的旷野，一个人行走在风中，如同一列客车在隧道里穿行。风暗淡大地，熄灭河流，同时切入一个人的内心，让生命深处的孤独向着天地浓重的暗漫溢。
　　风中的行走，是对内心的丈量。一步步走去，肉体的弧线就像河汊里那些开花的芦苇，而内心深处，是血红的夕阳坐落在苇丛的背部，同时把影子在水面肆意地铺展。
　　在风中，影子变得很短很短，以浓重的黑对时光进行叩问。风中的往事在落叶的飞舞中飘渺而迷离，最终消散成远逝的水，贴紧地面，汇入岁月。
　　从风中穿行，一个人就确切地体味到了肉体的沉重。风中的路面，脚窝深深。身后拖着的是行走过程中被风吹落又旋起的一张张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