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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真的情感
                            纯 真 的 情 感

        这是四十年前,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贫瘠的山村里行医的故事,现在看来,有点原始,和非常落后,但是它却饱含着纯真的感情,在熙熙攘攘的大都会里,是很难找到的,姑且摘录一小段,让大家分赏。

                                 一
        初夏的村庄,太阳是热烘烘的,晒得屋前的地堂,热乎乎的,屋前的池塘,也冒出柔柔的蒸气。客家人的房屋的墙壁,多是用灰沙做成的,外墙非常坚固。房屋的大门是两用的,一扇门,往里开着,是用来遮挡洗澡间,如果你看到大门的门,一扇门开着,一扇门闭着,就是说洗澡间有人在用。屋前一个宽阔的地堂,是用来晒谷的,地堂的前面,就是一片水塘。地堂是给公社群众开会用的。没有会议的时候,就是小孩和老人休憩的地方。澜涛刚出诊回来,经过村前的地堂,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哮声,出于好奇,澜涛顺着两扇门开着的屋里看去,只看见屋里一个老人在操练功夫,他上旋下跳,功夫打得炯炯有神。此时澜涛想起,这老人不是前十几天前看过患贫血性心力衰竭的良忠吗!
        十几天前,澜涛出诊到这里,说是村里有一个快不行的老人,请医生来断定一下,还有没有希望。澜涛给家人带到这里,穿过大门,绕过门旁的灶头,再由一度小小的细门,来到堆满柴草的泥砖房,在房里的草堆中,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澜涛往前去,只看见老人,呼吸微弱,面部和双脚浮肿。听听心音,第一心音低沉,心率一百二十。在微弱的的阳光下,看到老人脸色非常苍白。澜涛的诊断是,贫血性心脏病,现在是心力衰竭。于是马上给他注射了西地兰,并口服了一些利尿剂。经过简单的处理,老人的病情有所好转,并能坐起来。澜涛想,他为什么这样贫血呢?询问了他的家人,家人说,他平常身体还可以,而且还经常打功夫,不过,他有一种怪脾气,喜欢吃生谷子和泥石头。此时,澜涛心里豁然开朗起来,这就是典型的钩虫病的嗜异僻。于是,开了两天的“灭虫灵”驱虫,再开了一个星期的硫酸亚铁,并吩咐家人说:“硫酸亚铁是补血的,但是会拉黑便,这不要怕,重要的是不要喝茶就是了。”药费才几角钱,想不到药效居然这么好。澜涛走前去和老人打了个招呼,老人却热情地招呼澜涛坐下,并切上一壶上好的“牛湖”茶,和澜涛攀谈起来。并耍一两套功夫给澜涛看。农民的感情就是这样纯朴的,当他受到切身的好处,他是会出自真心的感谢。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卫生院的值班室里响起,来电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说的是:“碧岭大队的一对年轻的夫妻,得了缩阴症,现在两个人连在一起,拔不出来,医生快来急救,否则,男的就要没命。”澜涛听过电话,尽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的缩阴症,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后来询问老中医,才知道是什么的一回事。老中医说:“年轻夫妻同房的时候,由于女的阴门紧张,把男的阳具给卡住了。时间长了,男的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知道了真相,澜涛急急背起药箱出发了。
        碧岭距离卫生院足有八里路,而且路都是不平的羊肠小道。经过半年的锻炼,澜涛的自行车技术,已经大有提高。不平的小道,对于澜涛来说,并不是什么的困难的,他背起药箱轻松地走着。
        月夜的田野是静悄悄的,今晚的月亮可来得特别,偌大的月亮,懒懒洋洋地躺在西边的山上,淡黄淡黄的亚色,有气无力地躺着,一点儿精神都没有。暗淡的月光,把大地也变得昏暗,茫茫的田野,一片模糊。就是那么的一个懒惰的月亮,一下子就躲在山后,此时,天空变得更加昏暗,澜涛只的摸黑地行走。当地的老农告诉澜涛走夜路的秘诀:“黑泥白石光水塘”其意思就是说,黑的地方,就是泥土;白的地方,就是石头;能发光的,就是有水的地方。澜涛按照老农的指点,果然走起路觉得轻快。走过一段崎岖的小道后,澜涛才来到能骑自行车的路上。
        澜涛的自行车在迷蒙的黑夜里移动,在广袤的田野上,惨淡的,黄色的月亮,又从山的背后爬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分冥了阴暗的大地,远处传来几声犬叫的声音,回荡在这死寂的夜空。遥望着远处的树上,一个“刘少奇”的纸人,在摇摇恍恍。
        走了不久,来到了一段高地,这高地呈堤岸型,长长的,高出田野足有两米高。小路上长满青草。本来对于澜涛来说,这样的小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澜涛毫不在意地骑着自行车走过去。忽然,前面一只家猪,挡在路上,它就是站着不动,这可使澜涛为难了,前路有家猪挡着,小路的宽度只有半尺,真是走前不是,下车不是,简直是进退为艰。当初,澜涛以为使用单车的平衡技术,把车稳住,好把家猪吓跑,可是那可恶的家伙,就是不听你的那一套,站着不动,虎视眈眈地守住路上。澜涛的平衡技术也不是那么高超,平衡了一阵只,就连人带车翻落在水田上,当澜涛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泥土,一身是水的了。澜涛赶紧擦干面上的水,扛起自行车,再次爬上堤型的高地。此时家猪可能被澜涛摔下的动作吓怕了,调过头跑了,让出了路给澜涛走过去。
        带着湿漉漉的身体,澜涛继续往前走。走了不久,前面是一条小河,河水倒清澈,河水水深,只不过有平膝高,可是小河没有桥,也没有渡船,澜涛只有扛着自行车,涉水而过。走到小河的中心,澜涛干脆来个大清洁,好好地利用这清澈的河水,把身上的污泥清除,清洗干净了,扛着自行车,走到河的对岸。
        湿漉漉的澜涛,终于来到了碧岭村里,走进了病人的家门,迎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也不好意思地说着:“医生,家里的小媳妇得了缩阴症,现在两人还是出不来。医生快给他们想办法,时间久了,男的可能没命的。”澜涛走前去,看到两个青年人紧紧捆在一起,女的阴道呈现痉挛状态,男的阴茎已经有点发绀。于是澜涛马上在女的骶骨下的“长强”穴,作了普鲁卡因封闭,随着药物的作用,女的阴道,慢慢地松开,男的阴茎也能拔出来。夫妻两个,羞答答地穿起衣服,走出去了。
        回家的路上,澜涛在回顾刚才的事情。农村这广阔天地,什么奇离古怪的病都有,这真是个很好锻炼的地方。农村缺医少药,农民兄弟,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农村里,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不正是六亿农民的需要吗。

                                     二
        晨风吹散了轻纱般的薄雾,朝露影映着初升的太阳。澜涛坐在窗前,回想着过去的事情,他觉得应该告诉静江和他同赏心里的欢欣。澜涛自从和萧院长经过那不眠之夜后,他有了新的启发,在桂花家里作剖腹产,更使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澜涛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
          走出城市,奔赴农村,
          在广阔的天地里驰骋。
          迎接新时代的陶熏,
          遵循毛主席的教导,
          做一个工农兵欢迎的医生。
          …………
          澜涛写得兴趣正浓的时候,小玲在窗外叫他,澜涛探头往窗外看,只看见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年人,骑着自行车,来到卫生院的门口。小玲说:“吉岭有急诊,叫你出诊去。”澜涛收起纸笔,背起药箱出诊去。
         三辆自行车在飞驰着,穿过翠绿的田野,来到了去吉岭的分叉路,澜涛往右拐过去,年轻人说:“医生,不是走那里。”澜涛奇怪地说:“怎么不是呢!前面就吉岭围了。”中年人下了自行车,走到澜涛的前面说:“陈医生,我们不是到吉岭去,是去灰石洞去。”
          “灰石洞!”灰石洞不是外县的地方吗?澜涛说。中年人接上来说:“正是外县的地方,我们怕你们医生不肯去,所以就说去吉岭。陈医生,原谅我们吧,灰石洞是很不容易请医生的。”他们望着澜涛,深怕欺骗了他,使他生气。澜涛可笑了笑说:“用不着这样难为情,那有医生不出诊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中年人也笑了笑说:“但是,我们灰石洞是个大山沟,四边不到岸,要请个医生去,真是十分困难的。”
          “你们现在不是请了吗!”澜涛说。两个灰石洞的人都高兴起来,三辆自行车向左拐去。
          走了不远,走进了一个松树林。挺拔的苍松,随着山势,参天而上,山顶的岩石,峥嵘参差,在顽石的中间,喷出飞泉,飞泉泛着白沫,倾泻在深谷中。自行车在山间的小道上下移动,时儿爬进了松林,时儿淹埋在峡谷中。走到一条山川,下了自行车,中年人说:“医生,自行车我给你背过去。”澜涛没有回答,自己杠起自行车,涉水过去了。中年人看着澜涛敏捷的动作,笑着说:“医生,你是当地人吗?”
        “你猜呢?”澜涛故意不正面回答。
        “听口音,你有广州音尾,是广州人吧。”中年人说。
        “是的,我是从广州下放来得。”澜涛说。
        “陈医生,像你广州的大医生,能来我们这穷山沟,真是不容啊!”中年人赞叹地说。
        “哪现在我不是来了吗!”澜涛打趣地说。大家都把话盒子打开了,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
        “这次炳辉准能起来了。”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叫我去看的是什么样的病啊?”澜涛问道。
        “是我们村里的会计,”中年人回答说:“现在正等着他计算队里的分红。但是他突然起不来了……”
        “最初我们还以为他故意开玩笑,”年轻人抢着说:“看他嘴里能说,就是起不来。大家都说他死净张嘴。走去拉他,才知道他手软脚软的,真的起不来。”中年人补充说:“这几天队里的人都着急了,到处请医生,药也吃得不少,就是没有把病治好。”
        “这回广州来的医生,准能给我们治好的。”年轻人期望地说。澜涛笑了笑,没有回答。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走着,不觉已经来到灰石洞的村口。
        灰石洞,真是石灰石围成的。村子是在半山腰,四面由灰黑色的石灰石围着,中间一条湾湾曲曲的小路,直到村口。单车的铃声响起,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出来看热闹。熙熙攘攘,大家都对这陌生的医生,投以希望的眼光。澜涛走进了一间新建的灰沙屋里,炳辉的妻子迎了出来,澜涛坐了下来,炳辉嫂倒了一杯茶,放在澜涛的面前。村里的群众都来了,把屋里屋外都层层围住。
        “病人呢?”澜涛问道。来接澜涛的中年人说:“休息一下吧,喝杯茶先。”
        “不用了”澜涛说:“不用喝,还是先看病人。”说着,和炳辉嫂走进间肚里去。
        “医生,请坐”声音微弱的炳辉说:“我没有病,能说能吃,就是手脚无力,起不来。”澜涛走前去,详细地检查病人,发现炳辉四肢的肌张力很低,心跳的声音低沉,腹部涨满。这是一个典型的低钾现象。澜涛检查完问炳辉说:“你以前有过这样的现象吗?”
        “没有。”炳辉回忆地说:“有时只觉得手软脚软似的,可一下子就过去了。”
        “现在呢?”澜涛问道。
        “这次可不一样的了。”炳辉回答说:“手脚好象有千斤重似的,老是抬不起来。”澜涛仔细地分析了炳辉的病情,认为炳辉的病是周期麻痹。拿起处方说:“我给你们开一些药吧。”
        “要派人回卫生院去拿吗?”中年人炳耀说。
        “不用”澜涛说:“这里附近有卫生站吗?”
        “有”炳耀说。“带我去看看吧。”澜涛说。
        炳耀和澜涛走了出门口,村里的群众都看着澜涛,一些流鼻涕的小孩,也跟着后面。尾随着一队的人群走出村口。走了约半里路,就是村里的卫生站。卫生站是一间破庙建成的。一边放着几个箱子,有一些草药。站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因为他稍懂得一点医药,那就算是队里的卫生员了。炳耀和澜涛走进了卫生站,老头子站了起来,表示欢迎。炳耀对澜涛介绍说:“他就是对里的医生,你需要什么,就问好了。”
        “阿佰”澜涛说:“这里有西药吗?”
        “啊!”老头子聋拉着头,侧着耳朵说。
        “这里有西药吗?”澜涛放大了声音说。老头子终于听到了,用抖颤的手,指着墙角上的一张台子说:“在那里。”澜涛走前去,看到许多药瓶都积满了尘埃。靠近墙角的桌上,有一瓶写着“氯化钾”三个字的药,澜涛拿起来,搽去了瓶上的灰尘,仔细地看看瓶上的标签,真是“氯化钾”了,便高兴地说:“找到了!”炳耀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药瓶子说:“这瓶药可以吗?”澜涛说:“试试看吧!”说着便拿起药瓶和炳耀走回来了。围在炳辉家里的群众,还没有散去,看见澜涛拿着一瓶这样的药回来,都觉得十分惊奇,大家都围了上来,都想看个究竟。澜涛拿了些氯化钾,放在碗里,用一些开水将它溶化,氯化钾溶解后,端给炳辉喝。炳辉一口就把它喝完,喝完了说:“怎么这样碱的。”澜涛说:“是的啊!氯化钾就是碱的。”澜涛又包好了几包氯化钾递给炳辉嫂。炳辉嫂接过了。大家都没有张声,现场是静静的,大家都想看看澜涛的戏法灵不灵。说也奇怪,突然炳辉喊了出来:“我的手脚能动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前挤,都想看看这变戏法的事情。的确,炳辉自己能稍稍地抬起来了,并向大家表演了几次,此时,大家都沸腾起来了。
        “广州的大医生就是不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有宝也不知道!”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消息传开了。你传我,我传他,很快地传开了,男男女女,老人小孩奔走相告,村里来了个大医生,真能妙手回春啊!咳嗽多年的老人来了,扶着拐棍来叫澜涛看病;患慢性妇科病的妇女,也不害羞地叫澜涛检查;妈妈领着孩子叫澜涛探探;青壮的男人也叫澜涛听听。澜涛一直被人们围住,看病看到日落西山,还是忙个不停。
        “大家不要看啦!陈医生要到我家去吃饭啦。”炳耀在人群里大声地喊着。
        “不行啊!”澜涛说:“我得要赶回卫生院。”大家都嚷起来了,都说:“陈医生,不要回去啦!今晚还要请你看病。”群众的盛情挽留,澜涛只得跟着炳辉走到他的家去。
        炳耀家是一间新建的灰撒沙屋。一廰两房,外边还有个庭园。炳耀的妻子,四个孩子和年老的母亲都欢欢喜喜地迎接澜涛。晚饭是丰富的,大盘的东江豆腐放在中间,烘烘的碳火,把豆腐煮得啪啪作响。五香狗肉,发出扑鼻的熏香。炳耀说:“陈医生,没有什么招待了,都是一些家常菜,尝尝吧!”大家围坐起来,吃起“打边炉”(火锅)来。喝上两杯“竹叶青”,有说有笑地话起家常。
        “今年的收成好吗?”澜涛问。
        “好啊!”炳耀回答说。“自从农业学大寨后,我们队丰收了。”
        “分红有多少?”澜涛问。
        “起码有一块钱。”炳耀答道。
        “现在的生活可好啦!”炳耀的妈妈说:“我们就是少了个医生,看病可十分不方便。像我这样的老太婆,天天咳嗽,那能跑几十里外去看病。”
        “你们可以派人去学‘赤脚医生’”澜涛说。
        “大队已经派人去学了。”炳耀说:“不过大队卫生站里我们村还要走四里路远。”边说边谈,不觉把豆腐和狗肉吃得七七八八了。
        “陈医生在吗?”炳辉嫂在门外喊道。手里拿着一碟蜡黄蜡黄的嫩鸡肉走进来说:“陈医生,炳辉叫我把鸡送来。”澜涛赶忙起来推迟说:“不用了,我在这里已经吃得非常丰富了。”
        “是要的!”炳辉嫂说:“你治好了炳辉,尝尝地道的盐焗鸡,也领一下我们的心意吧!”盛意难却,澜涛夹了一块又嫩又香的地道盐焗鸡放在嘴里。大家热热闹闹地畅谈到深夜。
        晨曦的山村,松树发出了馥郁的芳香,百劳鸟的晨曲,唤醒了沉睡的山庄,澜涛推着自行车走出村口。炳辉、炳耀,村里的男哪女女都来村口送行。炳辉握着澜涛的手说:“谢谢你啦,陈医生!”
        “以后常来。”
        “陈医生,可别忘了我们灰石洞啊!”
        “阿耀!叫陈医生路上小心。”
        嘱咐的话,希望的话温暖了澜涛的心,使他感到自己工作的责任。澜涛挥手向大家说再见,三两自行车又淹没在松树林。

    黄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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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得很好!很有可看性可读性的好文章!
      在诗词里长醉 在生活里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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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穷地区缺医少药,这是很普遍的问题。即便是国外,愿意去农村行医的人也不多。所以有一个说法是让每一个新毕业的医学生到农村工作几年,还没有形成政策。
          做一个医生,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职业,对于病人来说,他们就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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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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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竞生兄此文,很有亲切感!我不由得也想起当年下放干校、下放农村巡回医疗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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