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兄弟姐妹们的大地铺
     日前应厨友在他法拉盛家附近吃午饭。吃饭的店是上海人开的茶餐厅，店宝号叫〔东海楼〕。茶餐厅的吃味是南北菜，餐牌写的多数是麵食，我叫了碗广东人口味的牛腩汤河粉。牛腩汤河粉来了，是大碗公装，叁块零钱十分抵食。给我好印象的是牛腩好味够火候，像我这无牙佬也能细嚼细嚥，真的回味无穷。我赞好吃，说好久没有吃到道地中国口味了。「阿侬的朋友开的，来纽约七八年，娶了广东婆娘，开了这间店。」厨友孙兄说。然後他告诉我，厨房的伙计全是福州人，包租他的楼房住宿。「这些福建人都是掘蛇进来的，还没有拿到绿卡。他们没有身份，因为是老闆楼房，包租还算便宜。大家都是打大铺睡觉。」他说。也就是这个因缘，他介绍了认识的福州妹，第二日带我去探访了福州妹和福州仔们包租住宿的大统铺。
     由孙兄的香港友出车，我们跟著他的福州妹去他们的宿舍。离法拉盛唐人街主大道约十分钟车程。路上孙兄说，离唐人街愈远价钱愈平，住大统铺适合福州人的经济原则。一路，他和我说粤语，又随时跟福州妹说普通话。这种对答，可说是我和他一代与改革开放年代出来的同胞姊妹共同语言。我给了福州妹$10元服务费，她先推却，我解释自己很想了解她乡亲们到纽约的生活环境，我占用了她的宝贵时间。「美国的生活方式就是，人家帮你做事就是服务，服务要服务费，天公地义。」我用半鹹淡的普通话表白，她收下服务费，我和她皆大欢喜，因此为我亲睹了福州兄弟姐妹们的大地铺开了方便之门。
     上海人老闆的产业楼房是叁层式砖房，即传统式纽约砖房，由地库到顶叁层。福州兄弟姊妹们租住地库一层。福州妹打开地库铁板门进去，放眼灯火通明，头顶是高过人的一层盘根错节的电线和水管，也就是整幢房子的地库水电装潢。整个地堂被主人隔开几个部分，离铁板门不远是厨房和相连的客厅，再进去就是大统睡铺。为何地库可以装修有个小厨房和客厅，偏偏未把宽阔的地库分隔无数小睡房？我想不是业主想悭钱，是美国住宅的法例规定，限制了业主们的赚钱空间。厨房是现代化柜台式装置，两件头式煤气炉和锅炉配套，隔开一边是水台。炉头上还有烧著水的银色水壶。由厨房走过去，则是公用厕所。我想也许是长日开灯照明，不然整个地库靠四周几眼小地窗的日照很暗淡。我住过纽约，熟悉此间住宅环境。跨过厨房，地库的地铺在望了。
     「小姐，我可以进去参观吗？」我细声地向福州妹叩问。她微笑望望我点头。「领您来自然任意参观。」她大大方方答我。於是我和老孙大模式样的进去看大统铺。我曾在佛州福州人开的大蒲飞(自助餐)餐馆工作过，与十几人一个大统铺的福州兄弟姊妹们共事过，对於福州的人蛇们在纽约的集体宿舍还是初见识。我之所亲临这种地铺，是没有看过他们以蛇人身份进入大纽约的起行居所，不止探访的好奇心，其次是想藉此思考个人的话题。其实统铺没甚麽看头。男女睡眠的地方祇给一幅长长的大布幕隔开，作为男女地界，出入大布幕随时拉开。我探头张望，不敢再行前进去拉开布幅看过究竟。我偷窥似的心理，自然看进福州妹眼里，她拉开大布幕让我看个究竟。我看到男人睡床，十几张床垫靠得紧紧，很多连被褥都未自我收拾，很乱；女人的睡铺也是十几张床垫，但间隔有距离，且每人的睡垫都堆叠整齐
，有些还放著化装品。「给阿妹$10到元吧。」老孙用香港话说。我毫不犹豫拿出
青色的十元钞给住统铺的福州妹。她不接，祇静静的望我微笑。我想她在疑惑一个
老厨房友的动机是甚麽？「我感谢妳的热情招呼，让我探访你们。」我告诉她，把纸钞重新塞进她手里。这回她没有拒绝。我和她皆大欢喜。
                             24/9/06写於吟吟斋

前些日子读报纸，看到旧金山一些华人移民蜗居在窄小拥挤的筒子楼里的报道，一张张照片触目惊心！真么想到，被许多人憧憬为移民天堂的美国，会有这般情景！很是感慨！

“有这些非法移民国外的人，说明中国还远远没有崛起。”翎翅这句话，让我沉思良久。

  国参兄对生活处处留心，亲临福地，恐怕不止是为了创作，更出于贴心的同情。感谢老兄细致真实的描写，我们也得以间接见证了这些兄弟姐妹们的处境。

我們這個世界很複雜，人的生存環境也是。你們兄看過一些照片，但與這些人蛇接觸過嗎？他們在漾著水的板上搭鋪的情景，和她們為還人蛇債被困大鐵籠生活的情景嗎？還有地下工場…因此為甚麼福建人現在很牛，就是話題呀，老姐老兄。他們的人蛇圖像不是虛構的人間故事呀，老兄老姐。謝謝您們。

敬佩李先生求实求真的写作精神.对于这些兄弟姐妹们的处境也是忧心,但愿他们今天的辛苦会换来明天的快乐.

你好
我很难过，最受不了看到这些。。。真难过！
我就不明白了，穷一点也一日，富一些也一日，为什么要偷渡呢，把自己逼到受人控制的地步呢？
但愿苦难中的兄弟姐妹能尽快地脱离苦海！祝福！

一片竹葉兄，我數十年來的廚房生涯，由於工作關係，近廿年間一直跟偷渡人蛇共事，了解他們，探究過他們的生活和內心。他們明天會快樂的，我們中國人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福建兄弟姐妹們早就牛起來了，這是必然的。子兮姐，不必難過。過了這個村，就是那個店；福建兄弟姐妹們就是這樣走過他們的偷渡日子，中國人現代的移民史寫活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