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吃了晚饭,罗倩就开始洗澡。她家里没有太阳能,她就去医院的水房里提开水。水房在医院的东北角,罗倩家住的平房却在西南角。她穿着短裤,趿拉着一双粉红色的拖鞋,扑踏扑踏地穿过白镇医院的门诊和病房走廊,那两条白光光的大腿交错弹跳着,散发着凉白的青光,像两眼致命的陷阱。水房的老李倚在门框上,眼睛里窜着夏天的火光,一点一点陷进那两眼深井里去。老李是伙房里的伙夫,平时也管着烧锅炉。老李的眼光有些肆无忌惮,老李本来是个老实人,可老李老实分对着谁,老李在别人面前老实,在罗倩的光腿前就不老实了。其实也没有怎么着,就是那两只眼,老李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老李努力扭转自己的头,喉结咕涌了一下,咽了一口吐沫。可是老李还是忍不住瞟过去。现在看来,就是明知道是一个火坑,老李好像也要飞蛾扑火要奋不顾身要英勇就义,要一纵身子跳下去。谁让她是罗倩呢?谁让她是人人皆知的一个风骚的女人呢?院长、镇长、年轻的小医生,罗倩的绯闻故事比得上一个当红影星了。罗倩是手术室的护士,人长得是蛮漂亮的,按说这么大个乡卫生院,论模样论身材,都有比罗倩强的,可是论女人的韵味,大概在整个白镇也没有能比得上的。那鼻子那眼,那腰,那屁股和那奶,在她身上一组合,风韵就出来了,风流就出来了。什么是风流?看看罗倩吧。老李在伙房干了十几年,也四十多岁的人了,能让他有犯罪念头的就只有罗倩一个人。罗倩到伙房里买菜,老李总是多给她一勺子,伙房里吃肉,老李总是把肉藏到菜盆子的某一角,罗倩来了,他勺子一翻,瘦肉准确无误地就翻进了罗倩的快餐杯里,这时候罗倩就会冲老李嫣然一笑。罗倩是丹凤眼吧?老李回味着想,可老李却私下里叫那是勾魂眼,就一下,老李的魂就给勾走了。老李现在每天傍晚就等着罗倩来水房提水,就等着罗倩的那一眼,老李现在差不多每天就为这一眼活着了。老李知道自己是个癞蛤蟆,可老李却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既然那么多人都行,老李也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去享受罗倩的那一眼了。
老李是个好人,老李本来应该是个干部子弟的,老李的父亲以前是白镇医院的院长李大甄。可是,后来李大甄院长在文革的时候被批斗致死了,李大甄死后,老李就跟着他的母亲回到了农村。后来,李大甄院长平反,为了照顾冤枉的李院长,老李就允许接班到白镇卫生院里做了伙夫。那时侯老李在农村已经结了婚,生了一个孩子,老李一下子成了吃国粮的,老李的婚姻就有些问题了。老李搬到镇上,但老李的老婆还在农村田地里干活,老李隔三差五地回去一趟,有时候要好几个月。老李按说也怪可怜的,今天提开水的时候,罗倩看到老李的目光,突然就觉得老李也够可怜的,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老婆不在,会不会有性苦闷?他大概连个小姐也没有找过吧?想到这里,罗倩又同情地狠狠看了老李一眼。没想到这一看,就要了老李的命。老李就误会了,老李顺着竿子往上爬了,老李不光管不住自己的眼光,老李连自己的鸡巴也有些管不住了。老李觉得那个沉睡了多年的家伙有些梅开二度,有点像金融危机后的亚洲经济,慢慢抬头,抬头,老李觉得天地眩晕了一下,老李弓着腰,蹿进水房里的卧室里去了。
提了水回来,罗倩关了大门。罗倩没有插上插销,罗倩在等一个人。下午的时候,罗倩就打发儿子去了农村姥娘家,星期六,去吧,送你到姥娘家住一天去。儿子当然同意,七八岁的儿子正贪玩,早就要去姥娘家找他的小表哥凯凯,凯凯有把木头枪要送他的。儿子走了,罗倩就轻松了。丈夫这个周末是不回来的,回来又怎样?反正已经貌合神离,分居半年了。关了大门,罗倩把屋子里和院子里的灯全灭了,罗倩开始洗澡。罗倩是在厨房里洗的,院子里没有卫生间,平时上厕所都是去医院里的公厕。罗倩平时就在厨房里洗澡。她接了一盆子凉水,像剥葱白一样把自己的短裤和T恤剥去,哗的一下,两个兔子般的白奶子就咕涌出来。奶子在胸前弹跳了一下,罗倩用双手托了,轻轻摸了一下。生过孩子的罗倩奶子还是那样好,不,应该是更好,三十岁的年纪,乳房富有弹性,而且饱满,大,大得像两个滚圆的足球吊在胸前,她想起来刘长江把头埋进她胸前用嘴贪婪吮吸她的样子,像一只狼!对,是狼!她又想起刘长江双手抓在她的乳房上时说的那句话--推波助澜这个词真他妈太形象了,我一推你的大波,你的下面就河水汹涌,波澜壮阔嘛!罗倩觉得下身有些湿了,她停止了想象,用手撩水。哗--哗--哗,她洗得很慢。那水在身上流过,好像火一样,流到哪里,手指抚摸到哪里,哪里就着了火。她在心里暗骂刘长江,这个狗日的消防员,怎么还不来给我消火!
洗了头,洗了脸,用了好迪洗发水和洗面奶,罗倩觉得头发也滑顺了,脸上也细嫩了。要搁到平时,罗倩恐怕还要做个面膜,用黄瓜切成片,和着鸡蛋清,在脸上抹匀,躺在沙发上,慢慢享受皮肤变紧的感觉。可今天不行,说到底是今天来不及了,不是来不及,是她等不及了。上午值班的时候,白镇派出所的刘长江到医院里来。刘长江来是为了公干,派出所抓了打架的两个小青年,一个把另一个的肚子开了膛。伤口不小,十几公分吧,血肉模糊的,有一截肠子都翻出来了。刘长江穿着一身警服,屁股后面挎着一把手枪。刘长江来了还是没有正经,都进了手术室了,刘长江还跟在屁股后面偷偷摸她的屁股。这个刮千刀的贼大胆!罗倩这一段时间和刘长江好上了,那一次罗倩的自行车被盗了,罗倩就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里有两个警察,一个是个瘦高个的黑子,很年轻,腰上别着个黑棍子。办公桌后面还坐着一个,是个白皙的胖子,也不算太胖,胖的好看,胖得让人喜欢的那种。胖子浓眉大眼,很像个男人。这个胖子就是刘长江。刘长江很热情,拉了椅子让罗倩坐,又支派那个黑子去倒水。罗倩就抛了个眉眼。刘长江一下子坐不住了,双手摩挲着,不知道干什么好。刘长江拿眼微笑着看罗倩,那眼睛里就有了一点光亮的水。罗倩当时就想,这个胖警察是个有意思的人。胖子警察给罗倩递水,先是碰到了罗倩的手指,接着杯子跌落,两个人弯腰,胖子警察刘长江眼睛就直了,他看见了罗倩的两只大奶子,悬吊在宽松的T恤衫里,喷薄欲出。篮球。篮球。刘长江脑子里马上出现了这个词语,日他娘的,简直就可以与老美相媲美啊!结果,很快,刘长江就把自行车给送到了罗倩的家里。他送得迫切,送得有些不分时候,不顾身份了。中午午休的时候,刘长江就来了,推着自行车,把车子和自己亲自送货上门了。结果当然是肉包子打狗,罗倩穿着睡衣起来开门,半拉子睡衣滑到了胳膊上,没有戴奶罩的大奶露出来半个,晃荡得让人眼晕。没有任何言语,两个人心有灵犀,拉了悄悄进卧室,喘粗气,忽然就抱在一起,天旋地转,巫山云雨了。衣服是怎么脱的,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绞缠,使劲勒,抱,舔,起伏,压抑地叫唤,语无伦次地低语……但这次没有尽兴,因为罗倩的儿子在隔壁卧室里睡觉。胖子警察有心理压力,于是草草收兵,突飞猛进变成了节节败退,变攻为守,然后他明白了疯狂起来的女人是什么也顾不了的,他领教了什么叫做做爱,什么叫做男人的失败。儿子已经在外面砰砰地砸门了,罗倩却一点也不知道停下来,结果,后来刘长江从后窗匆忙跳走,硬是把一个裤头落在罗倩的床头上。
刘长江后来回味,觉得这次的失败倒正好给女人留下了一个良好的悬念,这个悬念留得好,就像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留下的是宣传队是播种机是星星之火,是渴盼,是等待,是念想,是更大的开始。果然,第二次的时候,罗倩就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刘长江就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干了她。结果,真是操蛋,罗倩在寂静的政府大院里呻吟不止,一浪高过一浪,让好多人都以为是谁家的猫在叫春,弄得政府大院里第二天在垃圾堆了丢了好多肮脏的安全套。再后来的一次,那是最刺激的一次了,刘长江和罗倩悄悄打开了医院太平间的门,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好好疯了一次。乡镇医院的太平间一般形同虚设,好几年也难停上几具尸体,这倒成了他们的好战场。
洗完了头发和脸,罗倩又开始洗身子,她洗身子洗得仔细,慢慢地揉慢慢地搓,其实不是揉也不是搓,那就像是在抚摸,在享受。她着重洗了下身,洗下身的时候,她摸到了一把粘粘的液体,她的身子就像蛇一样扭动起来了。突然,大门轻声地咣荡的一下,一双男人有力的胳膊就把她搂住了。她闭上眼,发恨地骂你这个狼怎么才来是想要我的命吗?可是,骂了一声没有动静,再骂还没有动静,她听见粗壮的喘气有些陌生,心里就一紧,她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谁了。罗倩开始挣扎,推,推,推不动就骂,说,老李你不行的。你不行的。畜生!老李不松手,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了,不敢大声,低沉的扯打声慌乱而压抑。这样持续了一会,罗倩就听见刘长江来了,然后她就听到了啪的一声枪响,老李的胳膊软了下去。
罗倩哇地一声哭起来了。她顾不了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