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紅塵戲事》(9)

楼主 李國參 于 2007-07-07 08:46:40
小說《紅塵戲事》(9)
九

杏华姐：
假如妳真是我在海上相救的女人，妳幸运了，我也是。但是，妳应该坦白告诉我，妳是舅公甚麽人？妳应该知道，谢吉叔之死与我无关。妳心里最清楚他的生死。想到谢吉叔之死，我心里很难过！妳难过吗？妳是爱他的，但他却死了，这是为甚麽？为我？舅公甚麽时候死呢？又怎样死呢？这又为甚麽？这些日，我梦见舅公，也见到谢吉叔。谢吉叔生前常叨唸：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杏华姐，妳知道《伯仁由我》的故事吗？伯仁是古时一个大官，人宽厚仁爱过人，他为了忠於皇上，又爱护友人，结果被友人叛逆的亲兄杀死。这故事与谢吉叔无关，也与舅公无关。我昨夜在梦中见到舅公和谢吉叔在说这故事，梦也醒了。所以，我今早上起来想：要把这心事告诉妳。妳是我亲爱的人，我勿论如何要告诉妳。

                                                           乡里弟吴广生今早写

　　洪杏华在谢吉做头七之後接过吴广生写给她这封信。她泰半读懂意思。後来，也是生死有序的意思，冥冥中註定——灵魂出窍前瞬间，生命的挣扎姿态，令她恐怖万分！但生命最终离去，对於生死都毫无关连了。一齣经历纷纭而耽娱的红尘戏事，也归咎命运，也无能理解和记忆。惟独生死挣扎的惯性动作，是生命最末的本能反应，却载着千钧之力，令浑身不由自主颤动，也慢慢下沉，直到深渊处，直到生命毫无挣扎也毫无声息。而灵体拥抱生前意识，恰在刹那诞生，也传递了最末的信息：我多麽留恋生命。我怎会落到这个田地？因此，刹那间令她无限恐惧。後来，关於生死的最末信息，都由灵体说明。
按照生前的恋意，我看到含怨含愁含恨的人生。四十年的光阴岁月，都从那幅景象开始：我十五岁。廿五年来，我一直盼望等待伍国生。我违背良心吗？我灵体在飞翔中想：我到了什麽地方，都满怀魂牵梦迴的旧事，也从未在我心魂里消失。我千百转惊看这幅景致：我扯断婴儿脐带，杀死亲生婴儿…我追寻一团火影。火影窜动在黑黯穷穹底下。火影闪耀在大海沙滩石崖边。那是我故乡。我飞翔，追逐那团火影。火影窜得愈高，波涛也在火影背後张牙舞爪。我浑身潮热，也满怀悲痛。
我仍然记得你说的故事：七下西洋。过了西洋是哪里？很远的西洋，过了七洲洋还要行七日七夜。船过七洲洋界有棵天竹，绿得出奇，过了天竹就到南洋了。你说。但你过了天竹吗？你留下我揹负多少羞耻和苦难？噢，我回来找寻我失去的儿子。我欲带回他的灵魂。那团火影呢？为什麽看不到那团熊熊篝火。是那团火影点燃我的爱和恨，我杀死婴儿的罪孽。……
我再无依恋生存的意思。我睁眼望望吊在生死环里的身体。我为垂吊的身体流下两行眼泪。现在，我惟一渴望尽速高飞，飞越八千里路云和月，去寻找被我杀死的婴儿，被我遗弃廿五年的孩子，我要会晤我儿子的灵魂。然後我刹然高飞，飞向重霄九，飞向上弦月，飞向穷穹黑黯里。然而，那团火影在哪里呢？！…

　　                  二０００，七，十四初稿於呒吟斋，火鸡节修改完毕

【注】：〔伊尹负鼎〕见於《史记，殷本记》伊尹名阿衡，欲求见商汤，乃充当负鼎陪嫁家奴进宫，以滋味说汤，比喻天下之道，後为汤重用，任为贤相。此处引为戏言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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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完达山 于 2007-07-07 11:48:49
离奇的人生.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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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艾天 于 2007-07-08 09:00:54
这篇长，留下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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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风中秋叶 于 2007-07-09 09:17:39
上吊而死的洪杏华，似乎是面对乱轮的羞愧，即使文字十分隐晦。这大概也是人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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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陈灿富 于 2007-07-09 17:20:54
好一个《红尘戏事》！人生在世，滚滚红尘，真是教人无限唏嘘呵！！国参兄，大作写得很好。或许，“那团火影在哪里呢……”给人们留下的不仅仅是对人间的思考吧？红尘滚滚，滚滚红尘，生活在这个世间的每一个人，应该好好地珍惜每一天，爱护身边的亲朋好友，包括亲挚的恋人以及期待中的故乡。天长地久的是灿烂的多姿多彩的人生，而非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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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大雪 于 2007-07-10 12:14:34
红尘戏事的描述细致入微,情节感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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